楚衡拍戲的地方在H市影視城,人文氣息濃重,基地裡有一條亭廊環立的河流,這會兒估計有某個古裝劇組在取景,河面上燈火通明,船隻與花燈川流其上,弦歌雅樂不絕如縷。
這家江南館子開在影視城邊上,裝潢古色古香,從外邊看像個二層茶樓。蕭鴻波倚在二樓回型走廊北邊的欄杆上吞雲吐霧,正好将遠處賞心悅目的場景盡收眼底。
天寒地凍,口中吐出的煙和白霧混在一起,模糊了遠處河面上的燈火與人影,蕭鴻波眯起眼,不等白霧散去又深深吸了一口煙。
耳邊傳來漸近的腳步聲,蕭鴻波愣了下,取下煙直起身:“哥。”
“嗯。”
影視城内的夜景向來繁華,陳盡生跟着楚衡進組一個多月,卻甚少有機會欣賞這等景象。
蕭鴻波揮散面前的煙霧,習慣使然,從大衣内襯裡掏出煙盒抖開蓋子遞給陳盡生。
陳盡生卻隻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現在不抽了。”
他說話時吐息間有很淡的酒味,蕭鴻波收回煙盒,把手上的煙掐了:“你剛剛又和他們喝了?”
陳盡生卻說:“沒有。”
似乎是看出蕭鴻波的詫異,陳盡生又道:“我已經很久沒碰煙酒了。”
蕭鴻波啞然,這個很久是多久自然不必多問。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過了一會兒,蕭鴻波問道。
“不知道。”
蕭鴻波沉默了一秒:“現在國内商業發展不錯,又很多新興産業的前景都很可觀,我最近正想成立一家新公司,專門做西北地區的生态環保,缺個合夥人,前幾年是會辛苦一點,要駐地監管項目,等到運營模式成熟後一年去個幾次也就夠了。”
在很多人眼裡做環保就是撿垃圾,尤其是西北那塊保護區很多,一般人輕易不能踏足,做起生意來更是諸多限制,沒什麼賺頭,但他相信以陳盡生的商業眼光絕對能看出這是塊大有利可圖的肥肉。
他說完就安靜下來,等待自己誠心抛出的橄榄枝被對方接住。
但陳盡生隻是淡淡一笑,對他道:“謝謝你,小波。”
蕭鴻波晃神了一秒,他們幾個二代子弟自學生時期就在一起混,陳盡生是他們幾個人裡面最優秀的,中學的時候便獲獎不斷,連連跳級。他小陳盡生六歲,小學畢業的時候陳盡生已經在讀大學了。除了他爸媽和老姐,隻有陳盡生會這麼叫他。
打小他就仰望着陳盡生,聽着父母對這個别人家孩子的誇贊,看着其他子弟對他的敬佩與嫉妒,在陳盡生的光芒下,他平庸得不能再平庸。那時的他打死也想不到,如今的陳盡生與他,境遇竟完全倒置。
“你沒興趣嗎?沒關系,我還打算涉足其他幾個産業……”
“謝謝你,小波。”陳盡生打斷他,重複了一遍,“但是不用了。”
蕭鴻波愣愣的:“為什麼?”河面明耀的燈火映在陳盡生眼裡,那裡面完全沒有野心與雄圖壯志,蕭鴻波突然怒從心起,“難道你就甘心永遠做……”
“蕭總!”
他的話再一次被打斷了,這聲音又驚又喜,循聲看去隻見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向這邊走來。
“蕭總,真是巧,居然能在這碰到你,真是緣分,緣分呐。”
賈冼宜說着就伸出手,蕭鴻波變臉如翻書,伸出手與他握了一下:“賈總。”
“蕭總在這是談生意?”賈冼宜說着看了陳盡生一眼,這一看便好一會沒有移開視線,目露困惑,“還未請教這位先生的尊姓大名。”
陳盡生哪裡會搭理他,賈冼宜盯着他,臉上的困惑愈發明顯,蕭鴻波不動聲色地上前半步,擋住他打量的目光,“我來這就是為了看我那不成器的外甥,哪有什麼生意可談。倒是賈總你,來這是?”
賈冼宜被轉移了注意力,笑着道:“這不是巧了麼,我到這也是看我老婆。”
“哦?還未聽說賈總結婚了。”
“她們這行嘛,高調不得。不知蕭總外甥在哪高就?”
“談不上什麼高就,閑來無事拍拍戲罷了。”
“是嗎?真是巧啊,我老婆也是。您外甥現在是在拍什麼啊?剛好他們在同一個影視城裡拍戲,閑來無事串串門,交流同行經驗,想必有很多話可聊。”
蕭鴻波笑笑:“他啊,就是個毛頭小子,肚子裡不過半兩墨,哪有什麼經驗可談。”
“蕭總這話就謙虛了,都說将門無犬子,蕭家出來的孩子想必一定是人中之龍。”賈冼宜不知從哪變出一根雪茄遞給蕭鴻波,待後者接過後又用手擋着打火機火苗替他點燃了,“蕭總,B市城郊的那個項目……”
“哦,你說那個。你也知道,那地方寸土寸金,如今又是陳氏中标,很多公司都争着搶着要做承包方。”
賈冼宜的笑容愈發谄媚:“誰不知道蕭家和陳家一向交好……”
“賈總,”蕭鴻波淡淡道,“這裡畢竟不是談生意的好地方。”
賈冼宜一愣:“對,對,你瞧我,喝多了腦子都不清醒了哈哈哈,要不這樣,我們先加個微信,等改天回了B市,蕭總如果不嫌棄,就由我做東如何?”
蕭鴻波摸了下口袋:“出來的急,沒帶手機。這樣,你留個聯系方式,之後我讓秘書聯系你。”
賈冼宜顯然沒料到蕭鴻波會這麼說,這年頭哪有人手機離身的,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連聲道:“不礙事,不礙事。這是我的名片。”他雙手遞過,見蕭鴻波收進口袋才接着道,“那我就不打擾蕭總雅興了,您回B市後一定要聯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