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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其罪六十 · 内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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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的鐘聲應言打響,殿外合圍的侍衛即刻收起長槍,散開了隊列。

随着他們沙沙的腳步在門窗之外退歸原位,清和殿中驚魂未定的一衆朝臣回過了神,盡都如蒙大赦般急逃出去。

嘈嘈雜雜間,王貫松了口氣,靠近裴鈞耳語:“眼下王太醫那邊兒,皇上的藥也該起效了,算是安穩下來。您可要過去瞧瞧?”

裴鈞正要答話,卻聽不遠外傳來一聲:“裴大宰衡要進宮面聖?”

裴鈞擡眼,見衆臣四散的清和殿上,是趙太保還沒有離去,此時正由學生攙着走來:“那正好,我便與你一同去看看皇上。”

王貫後脊一麻,一旁的甯德海和闫玉亮也暗暗相視一眼。

他們因言看向裴鈞,卻見裴鈞已然向趙太保虛抱一拳,半分不亂道:“我早間出宮時,皇上正高熱不退,發病昏睡,想來是因這一夜宮變,受驚不輕。眼下皇上還在休息,我也不便驚擾,正待回府先換身衣裳,以免這一身污髒,再将皇上給吓着。”

趙太保擰眉盯着他:“那我要入宮觐見,你也不同往嗎?”

裴鈞反倒更松弛道:“有我跟着,您老這一路又豈會松快?午後有議堂要立,今日的诏書和文德殿的事務也少不得備辦,我還是在外頭替您分分憂的好,皇上那兒,還要辛苦您老代為問安了。”

趙太保半信半疑間,審視的目光并沒有變,但見裴鈞油鹽不進,想了想,一時也沒有再作糾纏。片息後,他忽而深深凝眉,擡手讓身後的學生退避,又看向一旁的王貫一眼,見王貫和六部一衆也心知肚明地散出了大殿,這才再度看向裴鈞,慢慢說道:

“裴子羽,昔年在青雲監中,你的經義課,還算是我教授的。今日既已至此情狀……我便有幾句話要問你,你就當做是先生問業,姑且,答我一答。”

裴鈞聽言,即刻退後半步,垂手在側:“好,先生請問。”

見他言行竟依舊恭順,趙太保似乎更覺諷刺。幾番平複,他才将積蓄在胸的一口怒氣給按住,可問向他的聲音卻還是顫抖:“你待要如何處置張嶺?”

裴鈞答道:“那要看刑部的意思——”

“刑部的正堂上,坐的是他的兒子。”趙太保嘶聲打斷他,“你也算是他的學生,如今卻要讓他的兒子,來判他的罪?”

“不能嗎?”裴鈞直視他發紅的雙眼,眉目無波道,“那敢問先生,張嶺職在法寺,生徒故友遍行憲台,如今兒子又坐在刑部掌印,若是您來斷判,您又會把他放在哪一個衙門問責?”

趙太保怒容一凝:“這……”

“先生也覺得很難回答吧?”

他啟齒難言間,裴鈞幽然一歎:“那您的下一問,若是問學生為何非要處置張嶺不可,那學生的答案,便是如此了——”

“若要律法真正為公,那天下之法,便不可隻在一家,而若要律法真正擺脫權鬥以确斷其事,那執掌刑名者,就更是不能盡歸一姓。但隻要張嶺還在,隻要博陵張氏還是天下刑律的主宰,律法便沖不破這一家一姓,那清流所謂的‘公正’,便永遠隻是糊弄外人的幌子。所以在學生看來,張嶺必除。”

趙太保聞言,袍服袖下的雙手都發起抖來:“你要殺了張嶺?”

“殺了張嶺,有什麼用?”裴鈞搖了搖頭,似笑似歎,“雖朝中常言張氏清、蔡氏濁,此為雲泥之别,可學生卻以為,博陵張氏與西林蔡氏,實則并無二緻。畢竟泥濘滿路,會叫世人難行,可濃雲蓋頂,也一樣會叫天下無光。”

他看向趙太保,雙眼中與其說是清明,倒不如說是一種近乎冰冷的理智,出言的音容肅穆而嚴正,就像真的站在青雲監的書堂裡,對答着一個絲毫不關乎人情與性命的策論一樣,字字冷峻道:

“學生以為,當今的朝政,不是殺了一個蔡延就能徹底肅清的,是故為政者,就算是拼上性命,以惡制惡,也一定要伐滅蔡氏的爪牙。而天下的律法,自然也不是殺了一個張嶺,就能桎梏盡毀的,所以無論是從政,還是從法,我等既是朝臣,就必定要執起長劍去劈殺一番——不是殺人,而是要殺制。”

“先生,學生想殺的,是這一家一姓壘下的朽制濫政,學生想要砍了這一家一姓用以勒住朝廷咽喉的繩索,揭開那隻捂了天下人嘴巴的手,燒掉那層蒙住帝王雙眼的布。學生想要立一個人人都能說話的堂子,把律法和政見從這一家一姓裡撕扯出來,好讓更多的人,更多隻手,來把它洗滌一新,搓揉公正,如此,方能把這真正的公正,交還給天下人。”

“……天下人?”趙太保啞聲涼笑,“你今日所作所為,種種皆是奸佞竊權之舉,何來你所謂的‘公正’?現在又要拿天下人說事,竟也不覺面赤?”

“要照先生這麼說,世間權位何有堪比君王者?學生如若真想竊權,豈不該挖空了心思,去坐上那把椅子?”裴鈞看了身後高台上的金銮寶座一眼,偏頭向趙太保淡淡一笑,“可是先生,那是蔡延之道,并非學生之道。于學生而言,權和位,絕不是目的,而隻是器具,朝班大殿上這區區一座,也放不下學生的抱負和野心。因為學生要謀的,不是一印一位,不是改朝換代,也不是獨權求利。學生要謀的,是這天下的萬古長明。”

趙太保冷嗤一聲:“你好大的口氣!聖人百代求索,千年而未得其志,你不過是撺掇權柄,還敢說什麼萬古長明?聖人都沒有達成的事,單單憑你,就能辦到嗎?”

“單憑一個‘我’,确然不能。”裴鈞平靜地與他對視,即便已是口出狂言,他的語氣卻依舊不失恭敬,“學生不敢比肩聖人,但卻知道聖人蒙混之初,也不過就是一個‘我’字。古往今來,正是有了這些‘我’,方才有了無數的‘聖’,那今日學生或不是‘聖’,或達不成,那往後得以張嘴的天下人裡,或然卻能有‘聖’,或然,卻能達成。”

“哪怕達成此事還需要百年,千年,這萬古長明之願,卻也終于有日可期,那學生今日就算隻作一點螢火,隻能把此時此刻的此間映亮,那也是将萬古之期自今日算起,姑且為世人點一盞殘燈,照一照他們摸索前行。”

“你怎知此路就是前行?”趙太保攥着拳,望向他的雙瞳震動,“你又怎麼知道,你點燃的,必然是燈?”

此問讓裴鈞目色微晃。

他想了想,才低聲答道:“先生問的好,學生确然不知。可學生知道,留在原地,一定不是前行,而不起星火,就是連點明一燈一燭的期望也沒有了。所以無論如何,學生也想要試試。”

說完,他擡眼看向趙太保道:

“還請先生幫幫我。”

此時殿外的日光盛烈,難得是個秋末的豔陽天。裴鈞抱着金劍踏出清和殿正門的時候,殿前的宮磚被曬得發亮。

闫玉亮和方明珏站在石階下等他,嘴上正說着文德殿倒箱清庫的事情,還是一旁的李寶鑫關注着殿内,先看見他出來。

李寶鑫袖手朝他點了點頭,臉上還是不變的彌勒笑:“我師伯可是為難你了?”

裴鈞走去拍拍他胳膊,靠在他身邊兒道:“這回倒算是我為難他,回頭您還得再幫着勸勸。”

“還勸?”李寶鑫聞言幾乎是苦笑,眨了眨幹澀發酸的眼睛,“昨夜我單是勸他别進宮去添亂,他都快拿笤帚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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