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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其罪五十五 · 離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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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兵混亂中,一個倉皇的聲音好像是跨越了時空傳來,在他耳邊哭吼大叫:“師父,師父救——救救我……師父!您别走啊!”

這錯覺人聲令他一驚,神志頓醒。

他睜開眼,隻思索了短短一刻,便提筆蘸墨,在“斬立決”下劃上了紅圈,喚來差役夾送文折入宮。

然而就在此時,帶着他文折要走的差役卻忽然被門外迎面沖來的人影攔住:

“等一下!”

張嶺擡起眼來,見來者竟是張三。

張三一把抓過那定谳的議單看了,臉色蒼白地向他走來。

張嶺從未聽過張三那樣急切的語速,也從未見他有過那樣激動的神色。他這個貫來俯首低耳、少有喜怒的兒子,此時正站在了他的面前,疾言厲色地質問他:

“父親要殺蔡岚的頭?”

張嶺面色如冰道:“蔡岚身為朝臣,食君之祿,卻煽動朝野借詩諷喻、妄議正統,這本就是掉腦袋的罪。”說完又道:“官中走動,沒有父子。張尚書,你不要在這裡叫我父親。”

張三仿似被棒擊一般停在原地,瞠目望向他道:“這朝中誰人不知……此案不過是裴蔡黨争生出的假案,那詩文或然根本就不是蔡岚寫出,可您卻偏偏要以最重的罪名,來判處蔡岚這無罪之人,張大人,張寺卿!難道,這就是您念了二十年的‘以法為尊’?這就是您訓斥了我二十年的‘懲應其罪’?真相對您來說,就一點都不重要了麼?”

“本寺既已定谳,便煩請刑部承單轉結,呈報皇上。”張嶺道,“張三,這裡不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

“張大人,我是刑部的尚書,我是來和您議罪的,不是來請教您律法學問的!”張三把手中議單扔在他面前,飛揚的廣袖打落了桌上的茶盞,叫茶湯潑灑在了那定谳朱圈上,氤氲了墨迹,成了一片刺目的紅。

張嶺起身來正要訓斥,卻聽張三冷冷啟唇道:“您就這麼等不及,偏偏要用此案來複當年之仇?”

張嶺後脊一僵,把差役揮出廂外,沉眉喝道:“住口,張見一!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您呢?您又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張三砰聲一掌拍在桌案之上,撐着木桌逼近他面門,毫無血色的一張臉上,因憤怒而繃起了條條青筋。

他極力壓低了聲音,咬着牙根問道:“真正懷念舊太子的人是誰?真正念着‘燕歸人未返’的人是誰?您為什麼要砍了蔡岚?難道是因為他把您十五年來的所思所想,全都寫在紙上了嗎?!”

啪!

在張嶺反應過來之前,他的巴掌已經落在了張三的臉上。

他掌中麻痛,一時怔住,眼見面前的張三已被打偏過臉去,此時正慢慢回過頭來,那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眼,也再度望向了他。

在這樣的目光下,張嶺手掌震顫起來,要十分勉力才可再收回袖中,好不容易才沉息平複道:“你回去。此事不要與我再議。”

張三卻是冷笑,目光好似是終于将他看清了一般,也不知是清明,還是自嘲道:“二十年……二十年了!我被罰抄、罰跪……罰戒尺,不哭不笑無喜無怒地笃信了二十年的‘以法為尊’,經了父親今日這朱筆一勾,竟是變得全無用處!父親究竟是什麼法儒?是什麼大家?!比起蔡延,比起裴子羽,難道不是您更虛僞,難道不是您更狡詐?為了護您那越訴之律,禦史台打死了李存志,為了保您那新政之根,皇城司打傷了裴子羽。今日您要勾殺蔡岚,明日必會追讨蔡延,這樁樁件件,如何不是以制懾人、以法害衆?此舉與蔡氏租權擅任、與裴黨以權謀私又有何不同?您口口聲聲教我的‘權不迫法、法不畏權’,難道都是紙上空談?我張家的仁義禮信、忠孝廉恥,又究竟被您放在了何處?那恩國公府正堂的聖人棺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是父親的良心嗎?!”

“張三!你放肆!”

張嶺怒喝一聲,瞪目望向他,正有一通道理要說出來,可此時此刻,耳廂的門卻再度被人推開了。

站在門外的人是蔡延。

他走了進來,看向張三一眼,竟是倦然笑了一聲:“張尚書如今……倒很有張大人當年的風骨啊。”

張嶺緊皺了眉頭,目光從蔡延身上收回,良久後,落在了張三身上:“你走。此事我自有決斷,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張三還要再開口,卻迫于蔡延在場,無法發作,此時目光垂望那打濕的議單一眼,再看向張嶺,隻好擡手作揖,告别離去。

蔡延見他出去,朝廂中多走了些,白眉下的雙眼盯住張嶺:“張大人真想殺了我兒?”

張嶺知道他來意,擡頭道:“律法為公,此案已成定谳,蔡太師請回吧。”

“律法……”蔡延站定在一室之中,低低說道,“若律法當真為公,我兒原本無罪,又何律何以緻他身死?”

張嶺沒有表情地看向他:“大理寺核覆案律,隻看口供案錄與罪證,而這兩樣,此案都已具備。”

蔡延極為荒唐地笑起來:“張博約啊……張博約,三十年夙願得成,坐進了這大理寺來,十五年之大仇得報,終可雪恥……你就當真這麼痛快?我要是你,今日該是比吃了蒼蠅還難受。畢竟今日之你,與那時之我,又有什麼不同?”

張嶺冷聲道:“我從未以權謀己之私,更未枉害忠良之命,與你豈有半分相同?蔡太師今日之禍,是多行不義,咎由自取,自與旁人無由!”

蔡延聽到此處,直是老聲粗粝地笑了起來,那笑聲極盡了哀諷,不無歎息道:“你沒有以權謀私?那是因為你自來無權!而今日你終于有了權,做下的第一樁事情,又如何不是公報私仇?而至于枉害忠良……哈哈哈哈哈!難道用律法殺人,用惡制殺人,就不算是殺人了?”

蔡延漸漸收了笑,望向他的目光幾乎是憐憫的,顫巍巍向他走近了一步,開口是喑啞的氣聲:“新政所造之餓殍千裡,李存志的血還沒冷,裴家那小子也奉杖剛畢,張大人可是始作俑者,又何故做出一副嫉惡如仇的樣子?再說當年的孟仁甫案和裴炳之死……你以為,我是怎麼知道那密談之事的?”

“密談”二字叫張嶺心血一冷,頓頓看向他:“你說什麼?”

“十五年了,你我還要揣着明白裝糊塗到什麼時候?”蔡延輕呵一聲,幽幽出言仿若從地府傳音,“你以為我真不知道……你當年為何要收裴鈞為徒?怎麼,你那時是不是以為,等他長大成人了,你告訴他所謂的真相,他便一定能與你同仇敵忾,行你所想、替你報仇?哈哈哈哈……荒謬,荒謬啊!爾懦弱匹夫何德何能,竟妄想把他當殺刀來使?那小子有本事親手執劍來取我蔡延的項上人頭,你又可敢?!”

他灰濁的眼珠子轉向張嶺錯愕的面容,唇齒間溢出恨恨的字句來:“想殺我兒?你大可來試試。但趁着眼下還能改議,我勸你聽聽你家三小子的勸。不然,裴炳的兒子要是知道了當年的真相……張嶺,你且等着。”

“你不會死得比我更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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