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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其罪五十二 · 怨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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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越和趙谷青對視一眼,當即起身走出方棚。霎時間,渾天噩地的暴雨澆在他身上,讓他剛暖起來的心胸又陡然涼下,待走到堤邊,才看清是堤下的官兵抽出了刀來,将一夥穿着蓑衣鬥笠的漢子擋在了壩外。

這群漢子約有十五六人,個個高大魁梧,挽起褲腿、蹬着草鞋,露在蓑衣棕裙外的胳膊腿都十分雄健,不被衣物遮蔽的皮膚上還露出一些花紋繁複的刺青,有的是蛇尾,有的是蛇頭,這些紋樣直蔓延到他們的手腕腿彎上,在暴雨中看去,這群人一個個竟像是巨蟒化作的蓑翁。

趙谷青認出了這種刺青,眉梢一抖,湊在姜越耳邊道:“王爺,盤腕青。他們是漕匪。”

“漕匪”實為南方民間對漕幫之人的蔑稱,這一稱呼起源于漕幫結社之初,專指這種全身紋滿了巨蟒刺青的水上镖師。

漕幫最早的三個幫主都曾是前朝漕兵營裡的水軍官兵,後來因走私絹絲陶器得了大利,又恰逢政權交替、改朝換代之秋,他們未免戰事汲身,便召集同營水軍脫去甲衣、拉幫落草,靠着當漕兵時候攢下的人脈和貨路,多做些倒買倒賣、水上走镖的生意。

漕幫中都是蠻勇雄健之輩,又有些水軍操練的底子,便是在戰亂中亦能保證貨物通達,久而久之,也靠此安身立命。隻是老百姓還記得他們的出身,提起來便說是叛軍而結的匪徒,故稱“漕匪”。

與一般江洋大盜不同,漕幫人并不是在大江大河裡劫财掠寶的胡混子,而是實打實的生意人,隻是這些搬貨拉人的生意,有的在明,有的在暗,時平時險而已。

姜越不是沒聽說過漕幫的傳聞,也不是沒好奇過漕匪的模樣,如果是在安平時候遇見他們,他或許還有興緻打聽一二,可是此時此境山窮水險、捉襟見肘,他前有叛軍、後有災民,眼下還站在可能會決堤的大壩上,對于漕匪的造訪,他心中便隻剩不祥。

可面對官兵的刀刃,那十來個漕匪卻絲毫沒有退走的意思,也一點兒不怕,反倒是扯着喉嚨吆喝起來:

“姜老七!這裡有沒有一個叫姜老七的?!”

“姜老七!”

“出來!”

他們極似尋釁滋事,一疊聲地往周圍的民夫、官兵裡叫了半天,眼看無人答應,官兵又要拿刀來砍了,便不耐煩地換了個名字又喊:

“那趙谷青呢?有沒有叫趙谷青的?”

“趙谷青!”

站在堤上的趙谷青一愣,還以為是自己的耳朵淋雨淋出了問題,直到反複聽了好幾遍,才确信他們叫的當真是自己。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看向身旁的姜越,發現姜越也正看着他,彼此眼中都是莫名其妙。

眼見還是無人應答,堤下的漕匪擡了擡鬥笠,又再度拉長了嗓子吆喝起來:

“漕幫——走貨喽!來人——收貨喽!”

“姜老七!你家裡人給你送東西來喽!”

“趙谷青——有沒有?趙谷青!”

一聽是收貨,趙谷青靈台一醒,連忙硬着頭皮答了一聲:“我!我是趙谷青!”

他慌慌就想跳下堤去,可堤壩确然是高,他一介年近半百的書生,怎麼也沒敢縱身一躍,正回頭想叫姜越幫他一把,不料卻見眼前人影一閃,姜越已經單手支着堤沿翻身跳了下去,沉聲應答道:

“我是姜老七。”

見他下了堤,阻擋的官兵更是不敢懈怠,團團将他圍在身後。刀尖所向之處,那十來個漕幫的漢子眼睛都沒眨一下,為首者在傾盆暴雨中仰臉看向姜越,見來人隻是個穿油衣的俊臉後生,不免有些不耐煩道:“剛才叫你怎麼不答應?爺幾個嗓子都快叫啞了!”

姜越略一想,從腰封裡掏出一粒碎銀遞給他:“有勞閣下。閣下是說,我家裡人給我送來了東西?”

他動作間帶起油衣的接縫,衣下經由暴雨沖洗的銀色铠甲泛起冷光,從一衆漕匪眼中倏然劃過,叫為首者的臉面上終于多了絲敬畏,接過他遞來的碎銀,語氣也客氣了些:“原來是位軍爺。不妨事,不妨事。軍爺家中送了好些物事南下,我幾兄弟都是來走貨的,從前面幾個壩頭一路問過來,粗聲粗氣,怕是唐突軍爺了!”

說完他朝身後的不遠處一指,姜越随他手指處看去,隻見夜色雨幕之下,與他同側的江岸上,一列騾子駿馬拉起的闆車正蜿蜒成長隊,徐徐地朝他這方堤岸走來,那一輛輛闆車上載滿了層層麻袋裝起的貨物,一一包着厚實的油布,細數過去,竟足有七八十車之多。

漕匪拱了拱手道:“軍爺留心收着,那一隊貨,便是您京中家裡人送來的物事,咱們可是都送到了!”

說完,他又讓開了身子,露出了身後驢車上裹在油布裡的一方箱子來。他隻掀開一角讓姜越看了看,便又妥當地把油布紮好,以免浸了雨水,仔細囑咐道:“您家裡人帶話,說這箱子是您體己的東西,不與旁人分的。”

姜越當即問:“可還帶了别的話?”

漕匪搖搖頭,拍了拍箱面:“隻說這箱子貴重,軍爺可得收好了。”

說完他們留下了箱子,再看了眼遠處正在靠近的車隊,向姜越道:“這一隊共有七十八車,往後還有……”

“還有?”姜越愣了一下,“還有多少?”

漕匪想了想:“這是第一批。我東家說,還有四批呢,不日便到了!軍爺甭着急,咱們漕幫辦事兒,您放心。”

——如此多貨物,不走官道便必然不是朝廷發放的軍饷,而是裴鈞不知何處給他尋來的貼補,卻竟還有四批之多?

這叫姜越心中一震,一時沒能說出話來,聽那漕匪又啧啧道:“京中果真多高門大戶啊,這一門的嫁妝,竟要分四五趟運來……”

“一門的什麼?”

暴雨雷鳴之中,姜越也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

那漕匪卻始覺多言,不再多說,隻問得下一批交貨之處,便很快領着一幹兄弟走了。

當夜,梧州連下了六日的暴雨終于轉歇,這叫蒼南道沿江各地得來了極為不易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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