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衣仙婆笑道:“也好,姑娘洗完澡隻管上床去睡,老婆子自會來收拾浴桶。”
待她走後,黛玉掩上房門,正要解衣,又走過去,掏出一方帕子,将玉瓶遮蓋起來。
回身走出三步,她仍覺面紅心熱,幹脆将玉瓶放入櫃中,才揮手施法拉開屏風,洗浴休息。
次日一早,黛玉梳洗停當,向藍衣仙婆問詢楊氏兄妹住處。
藍衣仙婆笑道:“真君每年來小住,都是住的玉華殿,就在咱們玉辰閣東邊不遠處。”
怪不得那夜他們會從外牆經過,原來就住在這附近。
黛玉從櫃子裡取了玉瓶,袖在袖中,攏了一攏鬓發,整了一整衣衫,别了藍衣仙婆,款款走出院去。
她化出白絲細雲,向東行出不遠,就看到一處三進院落,霞光籠罩,鳳翔鸾鳴。
走近了,她才發現門口熙熙攘攘,站滿了等候的人群。
黛玉心思靈巧,稍一細思,已眀其中端的。
近些日子,菩提祖師、元始天尊并各位仙老長輩都在寶華殿閉關,玉虛宮内走動的除了童子仆婦,大多是各處仙長帶來的年輕徒弟侍從。
楊戬作為元始天尊弟子,是玉虛宮的半個主人,又是玉帝外甥,三界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每日自然有無數人上趕着與他結交。
黛玉從袖中取出那玉瓶,輕歎一聲,轉身回到玉辰閣。
她拿了一張素箋,寫下數句謝辭,将玉瓶一起交給藍衣仙婆,請她前去代還。
待藍衣仙婆去後,黛玉換了身衣服,帶上絞絲玉镯,簪上玉簪,向着人煙稀少的偏僻之處行去。
這兩日,她出行依賴絞絲玉镯,将駕雲之術愈發荒疏了。
法寶雖好,畢竟不如自身精通。
黛玉行出數裡山路,忽聞到一股梅香,不由得随之轉了方向,尋香而行。
她轉過數道山路,登時眼前一亮。
原來,前方一大片空地上,植滿了約百十棵梅樹,香氣襲人,梅影翻飛。
黛玉手撚飛字訣,飛入梅林之間,一株株賞過梅花,然後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念聲:“長!”
那帕子變作包袱皮大小,黛玉又撚收字訣,将地上的落梅枯瓣盡收入其中。
她捧着滿滿的落花,在林角找了處空曠之處,化出玉簪劍,以劍法挖了個小坑,将落花埋進去。
這梅林甚大,黛玉用掉了三方帕子,也隻收了十分之一的落梅。
她立于梅墳邊,忽想起當年葬花故事,那時的她,寄人籬下,多愁多病,哀婉無助。
而如今,她身輕體健,有護身法術,又有師父、師兄護佑,可這天地間,仍有如昨日所遇新娘那般的女子,倍受欺淩,孤苦無依。
黛玉輕歎一聲,俯身撿了支枯枝,邊舞劍,邊吟道: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侬收葬,他年望侬建香丘。”
“收盡天下凄豔骨,廣撒淨土掩風流。”
劍舞畢,人靜立,黛玉望着梅墳,喃喃歎道:“建香丘......”
她須得練好法術,變得更強些,即使将來回不到那個世界,救不得大觀園的姐妹,也要庇護得了那些陷入污淖的可憐女子。
“好一個收盡天下豔骨!”
身後忽有擊掌之聲,黛玉轉過身去,見是楊戬。
他今日沒有再穿淡鵝黃袍子,反而是一襲白衣,頭發散了下來,松松地系在後面。
這副家常打扮,柔和了他略顯淩厲的眉眼,若是不認識的人見了,定當是一位溫文爾雅的書生仕子。
他唇角微彎,笑容自然了些:“如此悲心善願,此處若有酒,我當敬姑娘三杯!”
黛玉微紅了面頰,面前這一身白衣,讓她想起昨日那小白鳥兒,語氣也輕松了起來:“真君昨日贈的藥,已抵得過天下名酒。”
楊戬道:“這天下,極少有人傷得了我,那藥放着不過束之高閣,贈予姑娘,以後救了人,也可算楊某一份功德。”
黛玉笑了,也灑脫地一拱手,大聲道:“那我便代将來獲救的人,謝過真君大德了!”
楊戬點頭道:“相見至今,此時最為暢快!”
他回身一揮手,道:“這片梅林,是我當年親手所植,姑娘以為如何?”
黛玉道:“此前聽人講梅之美,不過牆角數枝,暗香浮動。今日見真君的梅林,才知梅花也有大氣象!”
楊戬道:“今我願在此做個向導,陪姑娘瞧一瞧昆侖山風光,如何?”
即便是在秦末漢初,一男一女相伴遊山,也算得甚是暧昧了。
黛玉擡眸,對上的是,那雙茶褐眸子裡的坦蕩與真誠。
她微微一笑道:“恭敬不如從命,便有勞真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