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悟空毫不猶豫地道,“難道要向那群欺辱人的家夥低頭嗎?”
黛玉暗暗歎了口氣,語氣中卻不無贊賞:“若真有那一天,我定去助你!”
悟空笑道:“助是不必助的,你這麼個身闆嬌弱的女娃娃,若是有了傷損,豈不要讓師父師兄心疼?”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道:“我若當真被壓在山下,你多去看看我,與我說說話,就是咱們兄妹的感情了。”
“我定會去的,”黛玉也站起身,真摯地道,“我天天都去!”
悟空嘿嘿一笑,還要再開句玩笑,忽轉口叫道:“瞧,師父!”
他們站在山頂上,剛好能看見斜月三星洞的洞門。
菩提祖師孤身站在石碑下,正翹首遠望。
黛玉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人背着包裹,已走至山腳,身影在山林間忽隐忽現。
“是真信師兄!”悟空眼尖,瞬間辨出那人獨有的挺拔身形,“他果然離開了。”
真信轉過一處突出的岩石拐角,身影再也看不見了。
菩提祖師仍站在石碑下,看着弟子消失的方向。
一股蒼涼蕭索之意,在黛玉心頭久久蔓延。
不知有多少次,師父曾站在這裡,送走他的弟子。将來,悟空師兄離開時,師父也會這般久久伫立嗎?
她忽省起一事,問悟空道:“師兄,你在這爛桃山上,吃過幾次飽桃了?”
“算上今年,第四次了呢!”悟空拍着肚皮笑道,“這一樹好桃,我還是首次與人分享哩!”
第四年,悟空是到此的第七年習得長生妙法,再三年後離開。
如此,還有六年。
黛玉安了心,自此每日參禅打坐,聽祖師講道,與悟空在山中嬉戲遊玩,教悟空讀書。
悟空極有天分,很快就通讀了四書五經,偶爾也能文绉绉地編兩句歪詩。
兩人又一起參研佛道經典,每日在後山玩耍時,口中滔滔不絕地辯論,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衆位師兄也越來越喜愛這位聰穎俊秀的小師弟,習醫道的教她醫術,習武道的指點她劍法,陰陽道的傳她符術,佛家與她論經,道家與她論道,儒家與她辯言……
喜刺繡的海魁師兄,送了她兩件刺繡精美的長衫,引得白蘭起了争勝之心,一夜趕制出三件更美的,竟因此與海魁結為知己。
又有些小童子,嗅得杜鵑做菜的香氣,也跑來蹭飯,把個僻靜偏遠的聽竹閣,弄得熱熱鬧鬧。
黛玉每晚修煉心法,一年後脫胎換骨,再不受疾病困擾。
祖師又傳了她一套進階心法,兩年過去,已可施法作術,低空騰雲。
她謹記悟空在書中的教訓,暗暗藏拙,并不在人前賣弄,隻在夜半無人時,悄悄在後山練習。
這一夜,黛玉練了一會兒劍法,又在崖邊,習練騰雲之術。
剛要翻下雲層,忽聽一人喝彩道:“好!”
慌得黛玉忙按落雲層,翻身跪倒,拜道:“師父!”
祖師立于一塊山石之上,呵呵笑道:“你這娃娃,天資高絕,心思也細,懂得不現于人前,甚好,甚好。”
黛玉忍不住道:“師父,為何這些妙法不能教給師兄們呢?”
“我在此開山收徒,原為的就是有教無類,讓所有向道者皆有進修之階。”
祖師緩緩走下山石,歎道:“可惜,天道有定,靈蘊有數,我們這裡得道的多了,他處就會有缺。”
“久而久之,豈會不引得有心人觊觎?你這些師兄們都是凡人,一無根基,二無護恃,一時得了仙道,長久反而誤了性命。可歎,可歎!”
黛玉默然。
祖師又道:“你如今修道剛有些小成,暗地裡就多了災譴。”
黛玉悚然,驚道:“是什麼災譴?”
祖師笑道:“說是災譴,不過是上位者阻人上進的手段罷了,并不足為懼。”
他抖一抖袍袖,低歎道:“久未在外走動,這些後生小輩便認不得我了。”
黛玉敏慧,立時反應過來,問道:“可是有人來找師父尋麻煩?”
“還沒什麼人能找你師父的麻煩呢!”祖師微微一笑,“隻是有些惱人罷了。”
“玉虛宮的元始天尊屢次傳信,邀我前去推演混元道果。我也有意去見見故人,玉兒,你可願随我到昆侖山小住?”
黛玉有些驚訝,算算日子,很快就是祖師三敲首、悟空夜悟道的日子了,祖師此時離開,悟空師兄該怎麼辦?
她斟酌語句,輕聲道:“這是師父對弟子的關愛,弟子自然願往。可若讓師兄們就此荒疏了功課,弟子心底着實不安。”
祖師哈哈大笑,一揮拂塵,一人雙化,一者風姿玉立,一者白須飄飄。
那白須祖師笑道:“我帶你上昆侖山,讓他留下教你的師兄們,可好?”
黛玉恍然,笑道:“師父思慮周全,倒是弟子多慮了。”
次日一早,黛玉别了杜鵑、白蘭,又找悟空辭行,恢複本來女像,跟着白須祖師,駕雲前往昆侖山玉虛宮。
至昆侖山下,白須祖師按落雲頭,向黛玉笑道:“這玉虛宮,我已是有萬餘年未到過了,如今天色尚早,我帶你走一走當年的路。”
黛玉欣然領命,師徒兩個便扮做一對遊山水的祖孫,一步一步登山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