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信師兄走遠了。
悟空捏緊拳頭道:“無論如何艱難,我老孫是定要長生不老的!”
他轉過頭,問一直沉默不言的黛玉:“師妹,你呢?”
黛玉笑道:“是否長生倒不甚關緊,主要是如何活着。”
“如何活着?”悟空笑道:“那自然是快活、恣意、熱熱鬧鬧!”
想到未來的大鬧天宮、西天取經之路,黛玉由衷地道:“師兄,你會的!無論是長生不老還是熱熱鬧鬧。”
悟空拍拍她的肩膀,大聲道:“你也會的,等咱們修成了長生不老之術,我帶你回花果山去,每日采花尋果,與小猴子們玩耍嬉戲,無拘無束,逍遙自在!”
他是個猴子,并不在意人類之間的男女之事,這一下,拍得自然流暢。
黛玉視他為親兄長,也隻别扭了一瞬,就展顔笑了。
杜若遠遠等在路口,見他兄妹二人有說有笑地走來,迎了上來行禮。
黛玉又道:“小師兄,你平日裡都讀些什麼書?”
悟空撓腮笑道:“師父教我讀過《易經》,真信師兄教我讀過《孫子兵法》,穎元師兄教過些《傷寒雜病論》,都是實用的買賣。”
黛玉試探着道:“師兄願學些經史子集、詩詞歌賦嗎?”
“不學,不學!沒得酸倒了牙。”悟空連連擺手,跳出三丈遠,回身笑道,“師妹但回去調息休息,明日一早我帶你摘桃子耍去也!”
說罷,一蹦一跳,拐呀拐地走遠了。
杜鵑湊上來道:“姑娘,我和白蘭姐姐平日也聽祖師念過楚辭、離騷,都不大明白,正要請姑娘講講哩!”
她适時來湊趣,又說得一派真摯,黛玉不由得笑了。
兩人回到聽竹閣,白蘭已做了兩道素齋、一味清粥,服侍黛玉吃了,換了衣裳。
主仆們寫畫吟誦一回,丫鬟們自到樓下休息。
黛玉關了房門,放下床帳,坐在床上,照着祖師教的樣子,伸手念訣,調息數個周天。
祖師為她所塑肉身,雖比前世健康了些,依然凡女之軀,加之她魂體遊蕩多年,有所損傷,帶累得身虛體弱,胸口時常有滞悶之感。
此時調息過後,身子輕便了不少,一陣疲乏襲來,黛玉伏在床上,不一時就陷入沉睡。
再睜眼時,天已大亮,竟是前世今生難得的一場酣睡。
黛玉慵懶地伸了個腰,緩緩坐起,又調息一番,隻覺精神倍振,身輕如燕。
她盈盈走下樓去,白蘭、杜鵑上來服侍她洗漱,又拿出一套繡着竹葉的月白袍服給她。
她櫃子裡原有幾件衣服,卻都是純色剪裁,這件衣衫并未見過。
白蘭笑道:“這是婢子連夜趕制的,姑娘試試合身否?”
即便是花妖,一夜的辛苦也是難得,黛玉道了聲謝,展開手臂,讓她們服侍自己穿上。
對鏡自照,寬簡适中,再紮上文士巾,肩若削成,腰如約素,恍若一株翩翩修竹。
杜鵑拍手笑道:“以前曾聽過些花妖戀上書生的故事,我就想,什麼樣的人間書生能比花草還美,今日可算是見着了!”
白蘭也紅了面頰,忍不住從指縫中将主子看了又看。
兩個花妖簇擁着黛玉進了餐室,服侍她用早飯,剛擺上餐具,便聽到悟空的聲音:“師妹,爛桃山的桃子熟了,咱們去飽腹一頓吧!”
語未必,人已跳了進來。
黛玉起身,笑道:“師兄吃了早飯沒?杜鵑,再拿套碗碟來!”
“不用,不用!我還要留着肚子去吃桃子哩!”
悟空連連擺手,待走至餐桌前,看到了滿桌珍馐,瞬間變了主意道,“這粥飯是誰做的?比咱山上請的老廚強多了!”
杜鵑抿嘴笑道:“是婢子做的,上仙快嘗嘗看。”
悟空撓一撓頭,嘿嘿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這杜鵑做的菜,比大觀園柳嫂子的小廚房做得還要精緻,蔬菜粥碧綠清新,嫩豆腐用熬煮的番茄汁煨過,滑嫩中還帶着酸甜,香菇用油炸過,香酥可口,又有兩盤時蔬,也是新鮮香脆。
黛玉将豆腐和香菇推到悟空面前,笑道:“我們三人食量都小,師兄若不嫌棄,以後可以常來。”
悟空吃得滿嘴流油,嗚嗚道:“好吃!師父配給你這兩個丫鬟,簡直絕了。”
“是呀,師父确是對我很好!”
黛玉撫摸着衣襟上的繡竹,看着兩個乖巧靈秀的丫頭,心下一陣暖流湧過。
吃過早飯,悟空摸着溜圓的肚子,向黛玉道:“咱們須得消一消食,你爬得動山不?”
黛玉猶豫了,她前世最大的活動量,不過是跟着劉姥姥遊大觀園那次。
前番她跟着悟空看日出時,還是小魂珠形态,在袖子裡兜上去的,并不需要體力。
見她這般神情,悟空自然明白:“妹子不用和我一樣,能走多少是多少,若真走不到爛桃山,自有你師兄我拿桃子回來給你!”
他向兩個丫頭道:“你們陪着師妹慢慢跟在後面,我先走一遭去也!”
言罷,大步流星地當先奔了出去。
白蘭安慰黛玉道:“無妨,咱們帶些糕點、清水,再拿着坐墊披風,遇到風景優美的涼蔭處,就略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