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謝謝你特魯迪,今天已經很晚了,”克萊爾對她說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露絲小姐沒休息我怎麼能休息呢?”特魯迪微笑着說,好像她剛剛開了個玩笑一樣,“我幫您把衣服換下來,然後再幫你整理床鋪……”
克萊爾不需要這些供養,可她沒法拒絕,不然很容易被這位貼身女仆察覺到不對勁。
算了,就當體驗一把貴族小姐的生活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克萊爾臉部紅心不跳地在第二天上午邁入豪華飯廳,飯廳是長方形的,裡面的鑲木地闆在昨天晚宴後,已由三個工人擦得蹭光閃亮,上面擺着一張長方形餐桌,被四張方形餐桌圍繞,每張桌子上都鋪有一塊漿得筆挺的薄桌布,上面放着裝有香氣撲鼻的咖啡的銀咖啡壺、銀糖缸、擺放着煎蛋、香腸、煎培根、烤番茄等早食的白瓷盤,以及兩個裝滿新鮮白面包、面包幹和餅子的籃子。
克萊爾将着一切不動聲色地收入眼中,注意到卡爾紳士地上前幫她拉開座位,她回以一個微笑然後落座。
克萊爾自己當然沒有接受過貴族禮儀教學,可憑借着各類書籍和電影的熏陶,她也能模仿個大概。
而且,她現在的身體是個正兒八經的貴族小姐,隻要她不做出太離譜的大錯誤,誰腦子多搭了根筋,才會懷疑她被外來靈魂替代了。
“我吃好了,先失陪了。”克萊爾用餐布擦了擦嘴,然後起身離席,她要去找挂墜盒。
看到船尾甲闆的狀況時,克萊爾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她真不該貪嘴的。
現在甲闆上人已經很多了,她的挂墜盒如果真的掉在了地上,也一定早被撿走了。
抱着不能白來的心态,克萊爾推開欄杆,朝船尾的甲闆走下去。她注意到,随着自己的這一舉措,船尾甲闆上,人們紛紛朝她投來的好奇的目光,拘謹溫和、帶着不易察覺的自卑。
她走過去的地方,聲音紛紛小了下來,好像生怕驚擾到她似的。
她知道自己的穿着與這兒是格格不入的,哪怕這是克萊爾能找到的、在露絲的衣櫥中最簡約的一件鵝黃色裙裝,也有着上等人才能享受的質地和蕾絲花邊。
克萊爾三輩子加起來,也沒受到過這樣多的關注。她強裝鎮定着往船尾欄杆走去。
一位穿着樸素正裝的老先生,有模有樣地朝她行了個脫帽禮。
克萊爾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微微俯身在船尾處搜尋了起來。
沒有挂墜盒的蹤影。克萊爾歎了口氣,害,她就知道,還是回去之後跟巡邏人員說一聲,貼張失物招領吧。
就在她準備放棄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詢問聲在她背後響起,柔和而有點含糊的偏女性腔調,配合着少年感的底音,那嗓音隻要聽過一次就很難再忘,“布卡特小姐,你是不是在尋找這個?”
克萊爾訝然地回身望過去,傑克正站在她身後,那雙朦胧的藍眼睛望着她,流露着微笑;他金棕色的頭發在太陽下閃爍,像一頂燦爛的王冠。
随後,克萊爾才注意到他手中和她生命一樣重要的挂墜盒。
“是啊,這是我的。”克萊爾起身說,并伸手去拿她的挂墜盒,“叫我露絲就好。”
“傑克。”
她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即“你也一樣”。然後,克萊爾做了一件出格的事情,回握住他的手,一秒、兩秒……
在這樣的對視中,他們的心可怕而又迅速地接近了。
“露絲?”
卡爾高亢的聲音響起。
克萊爾故作鎮定地抽回手,咧開一個假笑望向他。
在傑克身後,卡爾小步跑過來。他身着剪裁合體的黑色套裝,内搭着前襟熨得筆挺的白襯衣,潔淨得與整個環境割裂感十足。而他自己也優越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不自覺地抿起了嘴唇,使得他本就薄的嘴唇更是隻剩下一條線,好像生怕吸入這兒的空氣一樣。
“露絲,你怎麼又到這兒來了?”卡爾直接掠過傑克,擠開他、走到她面前問道。
“我來找一樣東西,”露絲把金挂墜盒展示給他,“我的父親留給我的,剛剛我才想起它不見了,所以早早離席來這兒尋找,我本來以為不見了,沒想到道森先生好心地幫我找到了它。”
“是嗎?”卡爾懷疑地瞥了眼傑克,但在沒有大的利益沖突前,他的表面功夫還是做得很好的,“感謝您的拾金不昧,”他回身喊自己的男傭,“洛維喬伊先生,給這位先生二十美元。”
“我爸爸留給我的遺物,可遠遠不止二十美元。”克萊爾出聲提醒道。
“哦,露絲不高興了,是我的問題,”卡爾快速地說道,但聲音裡并沒有半點歉意,而是調侃地轉向傑克,“也許今天晚上你願意和我們共進晚餐?”
“好,我一定去。”傑克不卑不亢地說。
“那好,一言為定。”卡爾拉着克萊爾離開,心中隻覺得有好戲看了,他堅信這個下等艙的窮小子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拿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