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心下少安,對着荀巨伯點點頭,他會意,聲音中帶着遺憾:“既然三位說不出來,那在下就隻能送你們去了。”
“不過放心,幾位公子都是世家出身,性命定然是無憂的。”
分明被兩次強調了生命無憂的保證,陳颍幾人卻越發不安。
這種不安,在他們被扯下馬車後綁着弄進了一間小小屋子,裡面侯着的老年女子立刻上來給他們塗脂抹粉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還是荀巨伯出面與老鸨交談:“人灌醉了麼?”
老鸨忙不疊點頭,燈光照耀下,塗了鉛粉的臉跟死人一樣白裡透着鐵青:“您就放心吧!”
荀巨伯眼皮一跳,不着痕迹地往後靠了靠:“既然如此,給我們三個開個房間。”
“再來一桌好菜,不要酒。”
為了避免從人數上被認出來,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的,最多三個人。
按照高矮的順序分成了兩組。
馬文才、荀巨伯、王述。
梁山伯、祝英回、祝英台。
在鞋墊的加成下,基本不可能認出來誰是誰。
三人從正門進了房間,其他三人翻窗子也坐了下來。
王述迫不及待地把面具掀開一半,喝了一大口茶,感歎道:“活過來了。”
馬文才向着所有人,桃花目卻看着祝英回:“今天白日我們下了他們的面子,當天下午,我的人就攔到了他們派遣去各地打探各家秘密的人。”
王述不以為意:“他要查就查呗,我又沒什麼不可對人說的秘密。”
祝英回也把面具掀開了一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正是如此,王公子小時候尿床的事情就算被公之于衆,又能如何呢?”
王述一瞬間被噎住了:“不……不是,正常人都會有那個時候,我隻是比别人長了那麼一點點而已!”
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不是,你詐我!”
王述憤然拍桌起身:“祝英回!我把你當朋友,你詐我!”
祝英回吹了吹浮在表面的茶梗,頭也不擡:“是啊,但總比王公子直接問來得聰明些。”
王述的氣焰萎了,他委委屈屈坐了下去:“不是說好這件事兒翻篇了嘛……”
這件事兒當然翻篇了,祝英回甚至根本沒把它放在心裡,她在心裡對王述說了一聲對不起。
但是表面上還是非常淡然地接受馬文才的審視。
這個敏銳得不像話的人從祝英台的反應中,推斷出了她們是真的有一個不能說出來的秘密。
并且本能的好奇。
但是,祝英回肯定他不會再繼續追究下去,甚至會幫着把其他人探索的手紮回去。
——隻要今天祝英回沒露出破綻,讓他直接猜出來這個秘密是什麼。
祝英回端着茶杯掩飾神情,心道:對不起了王述,咱們的同窗之情感天動地!
氣氛凝滞了下來,馬文才無意再探索祝英回的秘密,他一向對别人的秘密不感興趣。
隻是事關自己的劍術搭檔,不可制約地生出了一絲好奇心而已。
隻是如此而已,馬文才默念,剛才下意識的試探,已經讓祝英回察覺并做出了反擊。
不要讓他真的生氣。
他沒再說話,眼神從低頭吃東西的祝英回身上掠過。
祝英回隻掀開了一半的面具,當她垂首時,便什麼也看不清,隻能影影綽綽地看見小半個光潔的下巴,和殷紅的唇瓣。
馬文才收回了目光,模糊地想,他的妹妹的确和他生得很像。
連身形都很像。
衆人用了些餐食茶水,便沒心思繼續下去了,有的歪在榻上不知在想些什麼,有的坐在椅子上閉眼等待時機的到來,有的靠在窗邊翻房間中的書本——
然後啪地一聲合上了書。
在這種地方還不忘翻一翻能看到的每一本書的,正是此刻面頰飛紅的梁山伯。
他垂着長睫,努力地裝作無事發生,将書又放回了原位。
然而,他剛剛驚慌之下合上書的聲響已經把衆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
祝英台的目光在書和他之間打轉,聯想到此地是什麼地方,立刻明白了一切,笑嘻嘻地抱胸瞅他。
荀巨伯就沒那麼好心了,他伸手就要去拿那本書,梁山伯連忙阻止他:“别看——”
向來穩重的人此刻臉都快紅得滴血了,想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此物非禮。”
荀巨伯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同樣拿眼神瞅他。
就在梁山伯渾身不自在的時候,祝英回來解了圍:“别玩兒了,對面那個房間有動靜了。”
老鸨很貼心,安排的房間就在庾非言他們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