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斷然道:“不!我不願意回族地去!還請俠士為我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埋葬了吧!”
其餘人陸陸續續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卻盡皆懇求祝英回不要送她們回族地。
她們已經見過太多為了不使家族蒙羞的女子或是自戕,或是明白自己的下場仍要想方設法地打掉孩子!
現在也很明白自己這個被土匪這樣下等人羞辱過的女子回去之後要麼常伴青燈古佛,要麼就是一根白绫勒死。
憑什麼!憑什麼為了所謂的不使家族名聲受辱就要她們去死!
她們心中不約而同地默念,我才不去死,我就要活着,哪怕活得生不如死。
崔氏又怎樣?在戰亂中的旁支乃至于嫡支沒有主動将女兒下嫁過屠戶嗎?!
所謂的高貴士族,也不過如此而已。
祝英回看着她們,忽然問:“讀過律法嗎?”
諸女面面相觑,崔婉道:“我們不曾讀過,但若是俠士想要用我們,必當竭盡全力!”
站在門口的那人扒了小兵的衣服,入内在屏風後換上了,道:“崔婉,走吧。”
事情很順利,崔婉不知道走了這條路多少次,祝英回跟着她,不過片刻功夫,遠遠地就看見一個更大的院子,竟然是瓦頂白牆。
她低聲詢問:“這裡面有幾個人守着?”
崔婉早就把這裡的守衛爛熟于心,道:“那王八蛋自負勇力,門口有兩個,院子裡一左一右兩個,他自己在房間裡。”
祝英回點點頭:“好。”随即,當門口一個人上前來慣例檢查的時候,她擡起了頭,一柄劍神出鬼沒,穿心而過。
另一個人正要喊叫,就被她一劍抹了脖子。
祝英回把門推開一條縫,先把崔婉推了進去,自己緊随其後。
院子裡兩人看見了崔婉,原本還不覺得如何,卻又看見有人跟着進來了,登時皺着眉頭喊了一聲:“做什麼?不知道這裡不許進來?”
祝英回低着頭站在原地不動,兩人覺得蹊跷,對視一眼,握着刀一同上前:“出去!”
他們一邊說,一邊慢慢靠近,話音未落,刀已經高高舉了起來要劈下去。
祝英回猝然擡眼,側身躲過刀,反握住劍,橫抹了二人脖子。
她囑咐崔婉:“你就在這裡,我進去殺他。”
崔婉站在兩具屍體中間,心跳得越來越快,看着那俠士帶劍進了房屋,聞着院中的血腥味,大仇得報的快意讓她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了。
她慢慢彎腰,嘗試着把屍體上配的刀撿起來。
很沉,但她最終拎了起來,崔婉紅着眼睛,洩憤似地一刀又一刀地砍屍體,直到把這兩個人的屍體剁成了肉泥方才罷手。
當她再次擡頭的時候,祝英回站在房屋門口,手上提着一個人頭,靜靜地不知道看了多久。
崔婉面上帶着惶恐,嗫嚅道:“公子……”
那人卻溫和地笑,說:“你很好。”
“走吧,去和我的同伴會和。”
但也不需要刻意去找了,一個黑衣男子推門而入,看見祝英回時道:“果然是你。”
又說:“我又慢了你一步。”
祝英回挑了挑眉,笑了一聲:“既然如此,馬兄下次可不要懈怠。”
她整個人都帶着懶洋洋的困倦:“啊……都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快些回去吧。”
又嫌棄地抖了抖身上的衣服:“臭死了。”
馬文才橫了她一眼:“我那邊的人已經全部清掃完了,你不要告訴我你還沒弄完就來殺頭領了。”
祝英回嘶了一聲:“恐怕還得勞煩你同我一道去了。”
二人一來一回之間,馬文才沒問崔婉是誰,幾乎是把她當成了個隐形人,直到祝英回走到他身邊時,才低聲道:“她若要你送她回去,不要去。”
祝英回唇瓣微微揚起:“多謝馬兄好意了,不過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馬文才冷漠地瞥了一眼崔婉,蹙了蹙眉:“在她們的氏族裡,這些女子已經是死人了。”
貞潔不貞潔的倒是小事,主要是被土匪抓上山鬧得人盡皆知,讓士族丢臉。
“你不要管,否則會惹得一身騷,說不定那些人還會把你也誣陷成土匪。”
祝英回笑而不語,氣得馬文才扭頭就走,到和衆人彙合的時候,他也一個字都沒跟祝英回講。
直到祝英回跟祝英台講了來龍去脈,二人預備先去把那些女子安頓了,馬文才不作聲地跟了上去,見祝英回訝異地看了過來,他别扭地瞪了她一眼:
“我家還是有些面子的,那些人見我同行,不敢過分。”
這個不敢過分,針對的是祝氏兄弟,他可沒想管人家族内的事情。
祝英回喟歎:“多謝馬兄好意,可惜我既不打算送她們回去,也沒有想讓她們自生自滅。”
“我有些産業,預備送她們去那裡,就不勞煩馬兄了。”
馬文才這下才是真的氣炸了,一雙漆黑的桃花眼一言不發地瞪着祝英回,良久,才冷笑出聲:“好,好,好!你祝公子好心又憐香惜玉,我何必饒了你的興緻呢?”
說完,賭氣般的轉身就走。
祝英回笑意逐漸轉為冷漠,馬文才惱怒于她不聽勸,她何曾喜歡此人漠視又無所謂的态度?
哪怕深知此人性格如此,面對同為世家公子的王述等人都不留情面,但還是難以遏制地怒意升騰。
她淡淡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