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煥問:“你救她上來時,她還可以說話嗎?”
年輕船夫搖了搖頭:“她當時一副馬上就會咽氣的樣子,俺不敢拿人命開玩笑,就讓俺爹照看她,俺就自己跑上岸找大夫。誰知道一回來她就變成這樣了。”
杜文煥又轉過頭去問那老船夫:“老人家,她可有清醒的時候?”
老船夫戰戰兢兢開口:“俺在看這女娃娃時,她有醒過來。”
“說了什麼沒有?”
老船夫努力回憶:“她,她說還有一個,救救她。剛說完,一口氣沒喘上來就死了。”
“還有一個?”杜若皺着眉頭看向平靜的河面,仿佛并沒有吞噬一個年輕女子的命,“這兒還有一個落水的嗎?”
“下官已經差人查看,并無。”白術回答。
杜文煥蹲下查看屍體,屍體年紀不大,大概十六七歲,容貌蒼白清秀,體格瘦弱,身體還很柔軟,沒有僵硬,應該還沒有咽氣多久。
全身衣服完整,露出的肌膚也沒有與人打鬥的痕迹,可能是附近的女子在洗衣服時失足掉入水中的。
隻是手腕上有幾道疤痕,看得出來是陳年舊傷,像是被利器割傷的。
陸甲在一旁問白術:“白縣令,最近可有人口失蹤的報案?”
白術搖了搖頭:“并無。”
“她今天早上才被發現,”杜文煥站起身,“如果是今早不見的,家人不會那麼快發現。如果是早已失蹤······白縣令,麻煩你派人詢問附近的居民家中是否有少女失蹤。不止是這幾日,往前幾年的也要算入。”
“下官明白。”
白術吩咐衙役将屍體擡回衙門,待仵作進行進一步的檢驗。
“那下官先行告辭了。”白術向杜文煥拱拱手,待着一衆衙役離開了。
等他們走後,陸甲才松了口氣:“還好不是什麼大事,不用在休沐期間被召回大理寺。”
杜文煥道:“那你可得抓緊時間看你那些話本了,并不是經常這麼閑的。”
陸甲歎了口氣,看到杜文煥拿着話本跟拿着公文一樣,笑出聲來:“我沒想到杜少卿您也喜歡看話本啊,平日裡覺得您最難接近。沒想到啊沒想到,跟我輩凡人一樣愛聽八卦看話本。”
“······”杜文煥懶得解釋,别人認為自己是什麼人就随他們去想。說他冷漠也好,不染凡俗也好,是個普通人也好,都是别人自己想的,與他本人其實沒什麼關系。
不過他忽然想起這本書是買給誰的,便問陸甲:“這書是幾日出一本?”
陸甲了然,笑嘻嘻道:“一般來說至少需要半個月,實在想看可以看以前出的。我那藏書十分豐富,杜少卿要是喜歡,我大可送幾本給你。”
“先不用,”杜文煥道,“我先告辭了。”
“杜少卿慢走。”
與陸甲告别後,杜文煥本想直接回杜府,但現在還未到正午,實在沒必要回去。
他往日在地方任職時,閑暇時間會去尋訪民情。在做官之前,體恤民情不過是書中的記載,或是記在心裡的名言。
初為地方官時,處理的就是些家長裡短的小事。他嫌煩,覺得聖賢書裡寫的不過是些空話,有段時間掩卷不看。
隻有那本不知道是哪位地方官寫的日志,他看得津津有味。書裡對當時的物價記載得十分詳盡,也附上物價與一般人家一年維持生活所需銀錢的對比。
看完之後,對比他之前在杜府大手大腳差使銀錢,他方才覺得百姓生活不易,對案子也更有耐心。
如今見到這煙火人間,百姓和樂,他心中愈發想當個好官。
等休沐結束後,就決定去大理寺徹夜查辦冤案!
不過······杜文煥看着街上相伴而行的父女、母子、夫妻,心中湧上一股惆怅。
在這大街上亂逛,似乎自己也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但其實是不同的。回去實在太冷了。
他頭腦一熱,叫了輛馬車,去了東街。
東街一如既往寂寥清冷,杜文煥不知自己這次應該尋個什麼理由拜訪程家。
正當他在程家附近徘徊不前時,一絲熟悉的氣息使他突然警覺。那是······
一倆馬車從他面前徐徐經過,杜文煥目不轉睛地盯着那輛馬車,風吹起,簾子被掀起一個角,隐約可見裡面是個年輕公子。
杜文煥右手手心裡的長命鎖愈發陷入肉中,原來不是因為懼怕陽光躲在東街,而是躲進另一人的車中。
那輛車,他曾經見刑部尚書唐修明坐過。
日暮降臨,累了一天的希夷見外面的天色變得舒适,便愉快地一路飄去杜府。
路上碰到一隻小野貓,直沖她喵喵叫。平日裡,身為一隻鬼魂,普通的人根本看不見她,她隻能當一隻幽幽飄過□□的鬼魂。雖然這樣開始挺有意思,但玩久了實在無聊。
見這隻貓并沒有無視她,她升起一絲逗弄它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