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昭問:“大師今日可也想通了?”
“如今牌子并不在小僧身上。”歸一搖搖頭,高深道,“彼時還有他日,今日我若成全了施主,摘星閣怕就沒有日後了。小僧曾辜負蕭閣主一回,閣主不計前嫌,叫我好生慚愧,今日隻好讓淩施主失望了!”
禅杖頂上金蓮綻開,歸一眼中随之泛起細碎的金光,他直視着淩昭,半步不退。
淩昭更是意外,不知蕭承運許了他怎樣的好處,能讓一向不講道義的金蟬院僧道為他賣命至此。他拿起裁雲劍,上前一步,宣禾自覺退至他身後。
她覺得很不妙,他們若打起來,這亂石峰上無處藏身,她難免被波及,歸一或許不是淩昭的對手,可歸一無所顧忌,不似淩昭,身邊還有個她。
不等她想清楚,歸一先發制人,先持杖劈來,淩昭用劍尖在她身周畫個圈,叮囑道:“别動。”随後揮劍而上,徑直去接歸一這一杖。
短兵相接,誰也不肯相讓,比的就是誰内力更深,兵器更硬。歸一先手,處在順勢一方,竟壓不住手下的長劍,相持一瞬便攻守易形,他力盡,不得已先收杖躲開淩昭的劍氣。
歸一退後數步,緩了口氣。
兩番交手,他次次低估了淩昭,在會春樓時他私以為能與淩昭持平,不想被破境不久的淩昭小壓一頭,今日動手前他以為有一戰之力,不料淩昭進步神速,讓他一出手就漏了怯。
境界差了一重,可謂天壤之别。
“不愧是青雲宗大弟子,不是浪得虛名。”歸一由衷贊了一句,擡掌頌起經文。
淩昭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手裡裁雲劍随性地在空中一劃,一道劍氣快如疾風掠至他眼前。
歸一手中的禅杖變得流光溢彩,他當即雙手持杖對着劍氣劈下,二者相撞,歸一緊咬牙關,身上僧袍被撕裂,握着禅杖的雙臂青筋暴起,他面目猙獰,幾乎傾盡全力,而藏在禅杖金蓮後的眼底,卻閃過一絲狡黠。
眨眼工夫,那道劍氣炸開來,歸一連退數丈卸力,劍氣的餘波沖着宣禾腳下的巨石而來,瞬間将山石擊碎,她腳下一空,直墜下去。
歸一趁勢執杖,飛向正下墜的她,宣禾仰着頭,視線中唯有一朵奪目的金蓮,離她越來越近,來不及思考其他,她隻是安然閉上了眼。
可下一刻,身下莫名有了支撐。
宣禾睜眼,看見了淩昭的眼睛,目光相接的一瞬,她似乎從那裡邊看到了倉皇與憤怒。
不由她細究,他已回頭,抱着她從歸一的禅杖下躲開,反手一劍,不再留半點餘地。
氣勢如虹的劍氣飛竄出去,正中歸一背部,他如同被飛箭射中要害的鳥兒,當即落入了底下的亂石堆中,再也沒了動靜。
重新落回地面,宣禾才感到後怕,張張嘴,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耳邊又傳來一聲巨響,宣禾猛然回頭,不是那歸一又爬起來了,這聲響來自山峰另一側。
淩昭此時已恢複如常,道:“先上摘星閣。”
摘星閣整整七層,這青天白日裡,閣樓中卻是昏暗的。隻因找不到大門,淩昭與她打破一扇窗進了閣樓,除卻此處,四面窗子都被封死,有一股久不通氣的黴味,隻有零星幾點的燭火跳動着,是樓中十分珍稀的一點微光。樓内寬敞,呈正圓形,一堵多餘的牆也沒有,一眼便可将樓中的布局納入眼底。由于太過陰暗,宣禾四面環視,始終找不到上樓的路。
淩昭從乾坤袋中捉出一隻照夜清,松開手,它便扇動翅膀飛出去。這東西出自桦林的禦獸師之手,能夠辨識人的“氣味”,它所飛過的路徑,便是人常走的路。
二人跟上它,來到一面牆前,淩昭觀察了會兒,伸手按在照夜清停頓的那塊石磚上,眼前這堵牆立即動起來,一塊塊磚石往左右機械地挪開,騰出一條路來。
那是一條通向地底的樓梯,樓梯兩側排滿了燈燭。
宣禾疑惑,聽說蕭承運的寶貝兒子住在摘星閣頂上,這路怎是通往地下的?
照夜清向下飛去,他們便接着往下走,所幸這閣樓中沒設機關,一路順暢。
走到樓梯末的那一刻,眼前的情景讓人目瞪口呆。
目之所及,不見半點燭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盞盞青色的燈,密密麻麻懸在空中,照得四下裡滿是青光。
這小小一間暗室中,竟放滿了鎖魂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