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禾背上爬寒意,她瑟縮了一下:“這……”
“燈滅了,”淩昭說,“燈裡的魂靈都死了。”
宣禾一口悶氣堵在心頭,她雖早已知曉蕭承運的所作所為,對其深惡痛絕,可當她親眼看到這一盞盞鎖魂燈時,卻依然難以平靜。
她不能表現出來,隻能忍下惡心,裝作茫然無知。
仔細看那燈罩上,還映着人名,他們不知道被擄走的紫陽宗小師妹叫什麼名字,一個個找過去,這當中沒有姓白的,難不成,她的失蹤的确與蕭承運無關?
視線從這些青燈下移,暗室正中放着一個被打翻的煉丹爐,爐中香灰撒了一地。
淩昭走近了,蹲下查看,伸手撥開地上的香灰,從中摸到一塊硬物。他取出來擦拭幹淨,借頭頂的青光一看,手裡的是塊腰牌,牌上的刻的字已模糊了。
宣禾問:“這是何物?”
淩昭分辨着它的形制,認出:“紫陽宗弟子的腰牌。”
宣禾一驚,可這鎖魂燈上并沒有紫陽宗弟子的名字。她彎下腰,想湊近看清楚些,無意間瞥見地上淺淺的印記,她一指:“你看!”
爐子傾倒的方向,有許多沾了灰的腳印,向他們右手邊的暗處延伸出去。
淩昭将手上的腰牌收入乾坤袋中,再重新檢查一遍,見這香灰中再無他物,才擦了擦手,循着那腳印走去。
走到暗室盡頭擡頭,又見一條上通的樓梯,沒有燭火相照,極易讓人忽略過去。怪不得方才進閣樓時找不到上行的路,原來藏在這兒。
淩昭回頭取了一截燭火,照出樓梯上漸漸消失的腳印,心頭忽然一記重錘:“走,去閣樓頂上。”
*
蕭良坐在閣樓中,腦子裡還是混沌的,距離他上次醒來不過三日。
他又發病了,倒在榻上抽搐個不停,這一回十分突然,打了父親一個措手不及,匆忙煉了丹藥喂給他,才将他從鬼門關前拉回來。
他撿起落在地上斷斷續續記載着的劄記,重新提筆,卻記不得該從哪兒寫起。
自他降生起,就沒走出過這一方小小的閣樓,父親不許他出去,他知道自己的怪病,離開了摘星閣中的仙丹草藥,随時可能一命嗚呼,故而從不忤逆父親。
隻有一回,閣樓上的門未上鎖,他實在好奇,心想隻是下樓看一看總不會有事,當他摸索着走到二樓時,不巧被父親撞了個正着。
他似乎從父親身上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蕭承運大發雷霆,從未有過地怒斥了他了一番,将他趕回閣樓之上,從此他再也不敢擅自走出那扇門。
不久後,父親又在在門上加了一道符咒,他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一個人獨坐在這閣樓上的日子無比寂寞,蕭承運少有得閑,大半的日子都不在樓中,他隻能靠着樓内的藏書解乏消遣。
他天資奇差,那些珍寶秘籍在他眼裡就是廢紙一張,他隻看得懂小說話本,上頭載的都是些民間傳說趣聞,亦或是修仙界的大事記。
從中他知道,父親是個懲惡揚善的大英雄,他總能在那些降妖除魔的大事記中,找出蕭承運這三個字。
雖被關在閣樓中看不見聽不着,他卻引以為傲,常常借着書中文字,幻想着父親伏魔時的英姿,那本劄記當中,都是他從中摘出的父親的豐功偉績。
父親每每外出,他便十分高興,他想,父親又是要去為民除害了,而他沒本事跟随左右,隻要在閣樓中好好待着少叫父親挂心,就是對父親最大的支持。
蕭良心滿意足地翻看着手裡的劄記,回憶着上回摘抄到了何處。
這時,那扇門被打開。
蕭良擡起頭:“爹?”蕭承運晨時才離開摘星閣,叮囑他安心待在閣樓中,怎麼這麼快又回來了?
當瞧見門後的人時,他很是驚訝。
在他的記憶中,摘星閣從未有外人到訪,更别提他這封閉的閣樓,除了自己與父親,他生來就沒見過第三個人。
那人頭戴面具,一身寬大的黑袍将身體裹得嚴嚴實實,渾身上下,隻露出面具後一雙精明的眼睛,視線落在他身上。
蕭承運貼在門上的符咒已被他揭下,拿在手中,蕭良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