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瑗兒啊,你一個小女子,是如何逃回來的?老六那個不知輕重的小畜生,可有欺負了你?”缪貴妃演夠了,擦去淚,斟滿一杯花茶遞到顧西瑗手邊,柔聲問道。
來了,這趟召請的真正目的。
顧西瑗心裡門兒清,面上接過花茶,道了聲謝:“謝貴妃關懷。賊寇兇狠,瑗兒此番死裡逃生,雖隻受了些小傷,到底辜負了貴妃與殿下美意。”
這話一出,缪貴妃臉色微變,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
她追問道:“何出此言,傷在了何處?”
顧西瑗未答,秀眉一皺,便掩面啜泣起來。
缪貴妃心裡那塊石頭重重沉到了底。
近些日,太子禦苑遇刺、未過門的太子妃被六皇子擄掠的消息傳遍了雲京。
一群窮兇極惡的刺客,一個痛恨皇兄的反賊,這位失蹤的太子妃在這些人手裡一天一夜,很難想象發生過什麼,各種各樣的傳言已如滔天洪水,說她清白已失。
顧西瑗在來的路上就想得通透了。
對于缪氏、東宮與太子,她一直采取順從、回旋的态度,因為雞蛋碰石頭隻能是個粉身碎骨。但如今恰是個絕妙的機會,可以不傷筋動骨地推拒這門婚事。
皇家最看重顔面,而她不在乎,也根本不想跟任何人成親,這輩子守着家人自由自在過完挺好的,此番便不如順水推舟。
顧西瑗這話,隐晦地向缪貴妃傳達了一個意思——
傳言是真的,再問就不禮貌了。
“這……怎麼會……”缪貴妃把錯愕都寫在了臉上,難得失态,連繼續安慰她都演不下去了。
她頹然地坐下,有點失魂落魄。
皇恩浩蕩、軍權在握的顧氏将軍府,這乖順聽話好拿捏的小嫡女,眼看就是她缪氏囊中之物,怎會頃刻之間化作泡影?!
女子清白何其重要,民間尚且如此,何談皇家天威。
從顧西瑗承認傳言為真的那一刻,缪貴妃盡管不甘,也斷不可能視她為心中太子妃首選了。
至于太子殷明荊,顧西瑗從他最近一反常态的好脾氣瞧出,禦苑那日差點害死她這件事,他或多或少是有那麼一點點心虛、或者愧疚的,算是良心未泯。
這一點點良心,已經夠她發揮了。
“小女殘敗之身,無顔面對貴妃與殿下,這就自請觐見陛下,解除婚約……”她顫巍巍站起身,哽咽行了一禮。
“你這傻孩子……真讓我這做長輩的,不知說什麼才好……”
缪貴妃掩面啜泣,心中卻是一松,想這孩子當真懂事,免了她再花心思去陛下處周旋,琢磨如何退婚。
“這便要退婚?”一直沉默的太子殷明荊冷不丁出聲。
缪貴妃神色微變,伸手去拽他袖子:“荊兒。”
給了台階還不趕緊下,真要跟這被老六玷污的傻姑娘綁一生不成!
殷明荊理也未理她,一雙眼牢牢盯住顧西瑗,諷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
顧西瑗差點出戲,緩緩道:“可小女已配不上殿下了……“
“孤不在乎。”他蓦然起了身,“那日行刺之人,孤會全部抓回來,剝皮抽筋淩遲處死。殷明垠,孤會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給你洩憤。”
顧西瑗:?
這是重點嗎?大哥你在犟什麼,話都說這份上了,你媽都在拉你了,順台階下不好嗎?
她咬咬牙,豁出去了:“可醫倌說……說小女可能……再也無法生育了……”
缪貴妃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她再也忍不了了,用力拽住自家突然智商下線的蠢兒子,殷明荊視若無睹,重複了一遍:“孤不在乎,要說多少遍?”
貴妃捂住心口,差點氣暈過去,喚來婢女七手八腳扶回殿中休息去了。
顧西瑗跟桌對面的太子大眼瞪小眼:“……”
殷明荊輕擡下颌:“還有什麼問題?”
她頹然地坐下,麻木道:“……沒了。”她的希望和未來,沒了。
大哥,你一個儲君,你家是真有皇位要繼承的,都說不能生育了,你娶回去幹嘛呀?再說之前不是想方設法逼她去退婚嗎?
現在隻要把鍋都推給六皇子,他倆一拍兩散不應該放鞭炮慶祝嗎?
顧西瑗生無可戀,一句話都不想再說。
沉默很久,殷明荊也盯了她很久,忽然補充一句:“孤也是看在……你從小到大,這一番癡心的份上。”
顧西瑗:誰問你了?
過了一會兒,他問:“當真……沒别的了?”
“什麼?”顧西瑗奇怪地瞥去一眼,她現在演都不想演了。
就見那一向倨傲嚣張、把跋扈寫在臉上的東宮太子,此時一雙眼細細盯着她,竟在察言觀色:
“退婚的理由。你……”
“可在生孤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