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清瑩,鋪在泛着清波的茶水中央。
杯子裡既沒有斷指,也沒有泡漲的□□、蟋蟀。
瞧着像一盞普通的茶。
顧西瑗立馬想到了别的可能性。
杯中既無旁的物什,那必是茶水本身有問題了!
是什麼?
下毒?什麼毒?會否緻命?
顧西瑗心口砰砰直跳,在殷明荊沉默卻壓力十足的注目下,盡量平穩地端過茶盞,放至唇邊,閉眼喝了下去。
東宮親自遞的帖子,整座将軍府親眼所見她踏上馬車。
她還不信了,殷明荊真敢光天化日之下毫無理由将她毒殺在這皇家禦苑。
垂柳拂岸,面色陰沉的太子周身攏着一層柔光,目睹她喝完了一盞茶。
顧西瑗靜坐片刻,一顆心懸着,發現無事發生。
對方唇微揚,擡手又給她斟滿一杯。
顧西瑗:“……&*#¥”
殷明荊:“?”
顧西瑗擦擦額角:“沒事,殿下也喝。”
“這是江南進獻的貢茶,清幽味甘。清茶寡淡,所以先前孤特意為你加了些旁的,你可喜歡?”
他嘴角露出些惡劣的笑意。
顧西瑗眼角含淚:“殿下的心意難能可貴,是小女辜負了。”
殷明荊一臉的看穿:“你也不用哄孤高興。這心事藏了多年,若早些告知于孤,或許便不必受這些罪。”
顧西瑗:?這是在怪她沒早點告白?
不是,您剛才還一副“你高攀不上”的樣子?怎麼這會兒瞧着有點高興呢?
殷明荊瞥了她一眼,繼續:“不過,往後别再那般張揚了,丢人現眼。”
他臉上顯出幾分魅力無法阻擋的無奈,苦口婆心地勸道。
顧西瑗:“……”看不出您還挺普信。
接下來又展開了一番沒有營養的對話,内容多是一個自說自話,一個極盡捧哏。
這讓顧西瑗想起當年996熬夜陪老闆打拼事業、用生命與時間幫老闆買車買房走上人生巅峰的悲慘人生,頓感心力交瘁。
茶裡似乎真沒下東西,顧西瑗瞧着殷明荊喝了,便也放心大膽多飲了兩盞。
還别說,貢茶當真好喝。
喝完茶,她兢兢業業又陪太子殿下繞湖走了一圈,好在殷明荊沒再發癫,也沒趁機推她下水。
午間,日頭更盛,宮人們撐起了遮陽的傘具,在殷明荊示意下撤走了石桌上的棋盤,擺上一碟碟式樣精巧的菜肴。
顧西瑗伸頭一瞧,沒瞧見人血内髒之類的,都是些正經菜肴,一顆懸着的心才放下來。
擡頭卻見身着白色常服的太子執玉筷看她,臉上帶着點洞察一切的笑。
難以置信。
她竟然跟瘋太子相安無事地待了小半日。
也許是日頭太晃,明麗的陽光跳躍在傘面,柳葉鍍上金邊,拂卷時微微閃耀,遠處湖水波光粼粼。
用過午膳後,到了最困倦的時辰,顧西瑗有點昏昏欲睡,耳邊傳來殷明荊的說話聲,也逐漸聽不太清。
噌——
刀劍聲乍響,最初無聲無息,但随着第一聲慘叫,拔劍聲四起,周圍随行的宮人尖叫逃竄,一群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黑衣人與随行侍衛厮打起來。
“殿下!太子殿下救……”
引顧西瑗來此的宮人被當胸一刀,逃竄間撞翻了石桌邊支撐的傘具,渾身是血地倒在太子腳下,咽了氣。
顧西瑗盯住那張目眦具裂的臉,頓時睡意全無,整個人吓清醒了。
又是整蠱?類似東宮劍舞那種殺人節目?
可看殷明荊的樣子,顯然也吓了一跳,說明這并非他的安排。
“護、護駕!有刺客——”
有人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驚恐地高喊一聲。
殷明荊臉色從未這般陰沉,他此刻又驚又怒,幾乎難以置信。
這群刺客人數雖不多,卻顯然做足了功課,不僅精準鎖定了他的行程,還提前設下了埋伏,等到這日頭最盛、人人放松警惕之時,一擊斃命。
此等心計,竟比毒蛇還要陰冷缜密。
瓊林禦苑清幽偏僻,防禦十分薄弱,花樹茂密,俨然适于藏身。
殷明荊選在此處,本是折中之法,既不會太過正式,叫這位大小姐恃寵而驕,也算應貴妃的意思,給予了将軍府一定程度的重視。
更何況,儲君出行向來封鎖消息,當今朝堂與天下皆握在他一人之手,無人膽敢悖逆,因此也并未攜重兵随行。
殷明荊憤怒的點在于,這是對他皇權的明晃晃的挑釁。
擋路之人早被他逐一拔除,這一群早有謀算、實力不俗的刺客到底從何而來?!
此時增派兵力,顯然已來不及了。
黑衣刺客訓練有素,身手如鬼魅,一刀一個砍瓜切菜似的,很快倒了一地宮人與侍衛的屍首。
小蘋吓軟了腿,縮成一團發抖,但那些人理也未理她,似乎不把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鬟當回事,一個個提劍往石桌這邊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