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拿剪刀的手顯而易見地停滞半秒,之後怔怔地看向她出神,看得安芷钰心幾乎都要揪到一起。
他眼神清明,似乎能将安芷钰看透,在她忍不住避開視線之前,徐老朝她點了點頭。
安芷钰有些不可置信,停頓許久朝他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多謝。”
安芷钰趴在榻上,冰冷的剪刀貼上肌膚,她忍不住瑟縮一下,又在下一秒的疼痛中悶哼出聲。
距離行刑時間不久,但黏膩模糊的皮肉與布料黏上的速度卻不慢。
撕裂的疼痛襲來,安芷钰把頭埋在臂彎裡,用力咬着唇部。
桂勇軍剛才接的水有了用武之地,水被血染成一片血紅,等傷口上好藥,徐老示意她自己将繃帶纏好又換上新的衣服。
等一切事宜處理完畢,他緩慢起身,擡手示意自己要走出營帳,安芷钰便向他道謝。
徐老剛出門,桂勇軍就迫不及待地闖了進來,安芷钰滿頭冷汗,動都不敢動。
“沒事吧。”桂勇軍剛看過血水從面前經過,此時面上焦急中帶着手足無措。
安芷钰擡起雙眸,艱難開口:“死不了。”
一場避不開地傷痛,安芷钰便坦然接受,她看向桂勇軍身後:“将軍呢?”
桂勇軍拿過一旁的穢巾幫她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漬,向她解釋過:“帝王身邊的蘇公公把他叫走了,似乎有要事相商。”
解釋後,桂勇軍便開始對她如同兄長般的訓斥:“下次不許如此意氣用事,這次是帝王沒太計較,不然你有幾個頭夠掉的。”
“那就要勞煩你把我的屍骨帶回村裡安置了。”安芷钰難得說笑,桂勇軍面色卻仍舊沉重。
安芷钰偷瞄他一眼,輕輕“嘶”了一聲:“傷口說你的表情好嚴肅。”
桂勇軍擦拭的動作一頓,繼續繃着臉:“我去洗穢巾。”
明明受傷的是自己,但總感覺桂勇軍更在意一些。
安芷钰搖搖頭,不再去想,藥粉讓傷口變得涼爽,腫痛感消失不少,她合上雙眼,沒多久便進入夢境。
意識緩緩回籠,安芷钰下意識翻身卻沒翻動,腰部似乎被什麼東西擋住。
她眯起雙眸,晟元甯的臉猛然出現在視野,她不曾如此近距離觀察過他,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晟元甯攬着她的藥讓她繼續趴着,又替她掖了掖身上的被褥:“注意傷口,不要在睡夢中翻身。”
雖說能聽出來晟元甯的關心,但夢中安芷钰根本沒有自己的意識,翻身是控制不了的。
但命令在前,她隻好點頭,語氣疏遠:“屬下遵命。”
語氣很僵硬,比起前幾日兩人單獨進行弓箭教學時生疏很多。
晟元甯一直把将士當成家人,但無規矩不成方圓,軍營中也必定要設立規矩,是安芷钰來得太突然,他還沒好好教過她。
晟元甯松開手,将語氣放平緩,也不再自稱本王:“沒有提前教你規矩,是我的不對。但你對面是萬人之上的帝王,即便我想保住你也并不容易。”
“隻要入我陣營,我都會把他當成家人,隻有兄弟們在的地方,你如何任性都沒關系,他們會包容你,但隻要出了陣營,你的行為便不許再這麼随心所欲。”
晟元甯的話似乎更加證實了他沒權勢的謠言,不過看樣子他好像并不在意。
安芷钰聽完他說話,面容有些呆。
“你年紀尚小,本王會盡力跟帝王去求情不讓你去北地。”晟元甯把話撂下,安芷钰卻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屬下願意去。”安芷钰伸手握住他的手臂,暫時忘記尊卑之分,擋住他起身的動作,“屬下願意為将軍分憂。”
“禹都不需要少年去沖鋒陷陣,你好好養傷。”晟元甯說完後,深深看了他一眼。
安芷钰沒太看懂他眼裡的情緒,直到三日後,她才明白他的意思。
成日趴着,安芷钰感覺自己胸口都有些麻,待稍微可以動作後,她便想起身朝外走走。
為了讓她好好養傷,前幾日晟元甯已經吩咐過,将她與其他将士隔開,她獨自一人住在一個小型的營帳。
門口忽的傳來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按照往常,這個時辰應當是訓練的時間,安芷钰對這陣勢表示疑惑。
她緩慢下榻,費力半彎着腰将靴子穿上,之後駝着背往門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