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珂從銅盆當中淨了淨手,便踱步至書架旁。桌案上燃着一盞精巧的油燈,昏黃的燈光灑在書架上,映出一排排整齊的書籍。
她從中取出一本《飲食政要》看得入迷,直至天色全黑才回過神來。
芸兒上前勸道:“小姐别等姑爺了吧,想必是有事耽擱了。”
可這話剛說出口,她都覺得心虛,姑爺如今被禁足在府裡,什麼樣的大事竟能耽擱個把時辰呢?
“不妨事,”沉珂笑笑并沒放在心上,抻了抻懶腰,指着書說道,“我在書上看到一道燕窩的做法,看着十分新奇,改日做出來嘗嘗。”
“給姑爺做的嗎?”
“算是吧……”
沉珂點點頭,燕窩具有滋陰潤肺的功效,可緩解甯嘉澤夜間的咳疾。
芸兒想起暮晨提起别的姑娘時,自家姑爺驟變的神色,心裡頭酸溜溜的:“殿下都說有下面的人做飯了,小姐何苦如此親曆親為的,那油煙容易熏壞女子嬌嫩的皮膚,有什麼好的?”
“而且小姐都這麼忙活了一天,姑爺隻用了一口就走了,現在都不見回來。”芸兒愈發憤懑。
芸兒一連說了數句,沉珂隐約察覺出她的不對,“你好似有話要同我說,你我之間,直說就是,别再同我七拐八繞的打着啞謎了。”
“況且他不是公務在身嗎,也并非他故意。”沉珂回想着甯嘉澤于飯桌上匆匆離開,并未感受到什麼不妥。
“哎,”芸兒歎了一身卻不好再多說了,她既害怕自己想多了,也害怕和自己從小長大的小姐受委屈還錯付了真心。
芸兒清楚的明白,沉珂性子裡謹慎,不欲與人深交,可要是當她認準了某個人或某件事情,便是認死理的那種。小姐之于世子爺,本就是高嫁,外人眼裡的無限風光,可實際婆母處處拿捏着,世子又是個病弱的身子,哪怕小姐十分努力地讨好婆母融入侯府,現下的處境也不見得非常有利。
即便小姐在這邊吃了苦頭,生育她的沉府也不可能為了她而做主得罪侯府,小姐在這府裡便隻剩下一位世子爺可以依靠。若是世子爺敬她愛她自然很好,可要是他有了别的女人,心思從小姐身上抽離,那便是把她從高高的雲端摔落又有何區别。
與其如此,那高處還不如從未去過……
這一等便是許久,亥時了也不見世子回聽雨軒。
向嬷嬷指揮下頭的丫鬟鋪好被子,望着窗外黢黑的夜色,也不由說道:“世子妃早些歇息吧,想必殿下公務繁忙,今夜當是宿在了書房。”
其實這話說出來,向嬷嬷的心裡也沒有底,她适才剛去書房敲了趟門,裡頭雖然點着燈,但許久都沒有人應聲,她擔憂世子有意外忙遣人想要砸門進去,恰被從府外趕回來的暗衛阻止了。
當下世子爺,怕是不在府裡了。
但這些她卻不好直接同沉珂說,既是怕世子妃擔心,也是因為暗衛千叮咛萬囑咐千萬不可聲張。
沉珂看書入迷渾然未察覺時間流逝得如此快,不着急地揮了揮手:“嬷嬷再等一會兒吧,等會我累了便歇。”
她身着素雅的羅裙,長發如瀑般垂落在肩頭。眉若遠黛,眼眸在燈光下閃爍着沉靜的光芒。她的身姿端莊而優雅,靜靜地坐在桌前,手中始終捧着一本書卷,目光從始至終都未偏移。
向嬷嬷卻是欲言又止,雖不知世子爺是有何要事頂着禁足被發現的風險出府,但世子妃這般苦等着算是個什麼事。幾番躊躇後,向嬷嬷終是緩緩開口:“世子妃,夜已深了,這亥時的更聲都敲過許久了。您該歇下了,殿下若是回來了也定是不忍心您等他到這麼晚的。”
其間晚上的菜都來來回回熱了好幾遍,世子妃也沒有派人去書房催促,顯然是十分識大體。
畢竟是這府裡以後的當家主母,向嬷嬷認為這樣重要的事情倒是不該瞞着沉珂,也好過她這麼一直苦等着,要是世子回來追究也是她們底下人的失責。
這麼想着,向嬷嬷微微俯身,湊近了沉珂的耳朵,用極低的音量說道:“我去過一趟書房,現下殿下應該并不在府裡。”
沉珂正沉浸在書的世界中,忽聞嬷嬷之言,神色瞬間一怔,滿臉皆是震驚之色。
她緩緩擡起頭來,眼眸中流露出不可思議的光芒。
“什麼?”
抗旨不尊是大罪,陛下既然下令禁足,必定派人監視着侯府。
此事如果敗露,若是有心人拿着做文章,侯府乃至甯嘉澤肯定會遭遇一場浩劫。
甯嘉澤明明說的是稍後便回來,究竟是什麼樣棘手的事情纏住了他呢。
沉珂從震驚中漸漸回過神來,腦海中卻突然閃過方才芸兒在旁時的失神模樣。她秀眉微蹙,神色間多了幾分疑慮,忙開口問道:“芸兒,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你老實同我說,你送衣服時是不是在屋外聽到了什麼?”
芸兒經過一番内心掙紮,終于忍不住,她深吸了一口氣上前:
“小姐,芸兒不想瞞你,殿下還沒回來應當同一女子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