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嘉澤和沉珂相對而坐,兩人你瞧着我,我瞧着你,四目相對當中,空氣都好似凝固了。
無聲的沉默好似一把懸在頭上的利刃,沉珂想起甯氏的教導,想着找個話題來打破這沉寂,總好過被這沉默壓得喘不過氣來。
“殿下。”
她喊了一句。
甯嘉澤微微一怔,從自己的思緒當中回過神來,輕輕嗯了一聲:“怎麼了?”
“我是想問你用過午膳了嗎?”
沉珂尋找着腦海中的記憶,思忖着兩個談不上有多熟的人有哪幾種開場白,最終選擇了吃飯這個話題,民以食為天,他即使再忙,這麼大一個活人也是要吃飯的,這總不會有差錯吧。
甯嘉澤挑了下眉,看着妻子清澈的眼眸,有些不可思議:“何出此言?”
“哦,”沉珂接過話茬,繼續無話找話,“殿下近些日子沒有回來,不知食宿是否一切安排妥當,我就……”
“随口問問”四個字到了喉嚨又吞下,沉珂抿了抿嘴說道:“關心一下。”
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落在甯嘉澤眼裡,卻被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這麼一算,他确實有許多天沒有回來,雖然事出有因,但到底是他欠缺考慮,忘了同她說一聲。
甯嘉澤:“我前些日子,去了一趟京都。”
沉珂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去京都?她怎麼不知道,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有透露出來。
眼見沉珂滿臉的疑惑,甯嘉澤清了清嗓子,神色有些不自然,卻還是繼續說道:“清舟父親因故過世,我去幫忙料理後事。”
此番去京都的原因并不盡于此,但餘下的他也沒有說。朝廷運過去的赈災銀到了青州地界竟莫名其妙地縮減了一半,沒有了銀兩,難怪傷員都得不到救治,生者也是苦不堪言,陛下派他過去也是為了探查,這些日子他并不在京都,而是在青州。
沉珂聞言心中一恸,青州地震死傷無數,京都流言四起。聽說官道都被地龍撕裂了好多道口子,他一路奔波,難怪眼底的疲憊藏都藏不住。
她站起身來,柔聲說道:“天災驟降,非人力所能抵抗,殿下這一趟過去辛苦了。”
甯嘉澤揉了揉眉心,這一路确實崎岖波折,好在是案子也有了頭緒平安折返了。
洛姨娘小産時的月子沒有坐好,落下了時常頭痛的病根,沉珂曾于楊大夫那裡學過一些按摩的手法,嫁人後本來無處施展,沒想到眼下依舊還是用上了。
她微微俯身,下一刻一陣沁人的幽香拂過甯嘉澤的臉頰。
透過梳妝台上放置的銅鏡折射的鏡像,甯嘉澤隻見她輕擡皓腕,然後那雙柔弱無骨的巧手緩緩地落在了他的肩頭,輕柔慢撚,恰到好處的力度,每一個動作都如魚得水一般地從容。
甯嘉澤的身體漸漸舒緩下來,享受着頸肩的舒适。
他微微阖眼,沉珂垂眸看他。
平心而論,甯嘉澤的容貌很好看,像是畫中人,美好得不像着世間的,沉珂從未見過他這麼精緻的男子,當他閉上眼睛的時候,濃長卷翹的睫毛覆蓋在臉上,在他的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好多女子都生得不如他這般。
她正暗暗吃驚,驚羨于他奔波多日之後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高貴也不見折損,她置于他肩上的那隻手就被他的大掌覆蓋。
甯嘉澤輕輕拍了拍:“好了,停下吧。”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我大概依然會很忙,”他微微轉頭,緩緩松開他掌中瑩白的那一截皓腕,複又輕輕握住,揉了揉她的指尖,“有空的話,我會盡量回來陪你。”
回來陪她?沉珂美眸瞪圓,“殿下若是忙的話,不必顧及府中事務,倒是不必……”
她話還沒說完,就感覺他的指尖勾了勾她的掌心,絲絲的帶來一些癢。
“你乖巧懂事,府裡有你我很放心,我是想着你從前對我說過的話,經過青州一事,我覺得早些提上日程倒是也好。”
沉珂眼眸中出現一抹亮色:“殿下是說,同我一道回府探親?”
甯嘉澤明明答應她回沉家探望洛姨娘,都擱置了這麼多日子,謝天謝地,現在他終于想起來了。
“……”
甯嘉澤凝視着沉珂亮晶晶的眸子,有些愣住,雖然他指的并不是這一樁,但還是應了聲是。
傍晚時分,暮晨候在聽雨軒外等着甯嘉澤出來。
眼見那張大門終于被推開,他忙迎上去。
“殿下,可歇息好了?”
雖然是疑問的語氣,但是暮晨望着自家主子明顯舒緩了許多的神色,答案早就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