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嬷嬷看她秀美的臉龐上全是汗珠,清了清嗓子;“世子妃恕罪,剛剛夫人頭昏腦熱,奴婢們忙着伺候,這才耽擱了許久。”
“可請過大夫了?”沉珂不由問道。
這麼熱的天氣,突然的身體不适,莫不是中暑了。
齊嬷嬷本來随口編的說辭,卻不曾想沉珂當了真,追問再三之下她也有些害怕,畏懼謊話就這麼被戳破了。
侯夫人雖然不喜沉珂,但明面上肯定不能表露出來,眼瞅着沉珂還想繼續追問,齊嬷嬷忙送起了客:“世子妃,您快回去吧。”
沉珂瞧出了她的不耐煩與敷衍,不再多言,退了下去。
芸兒為她撐着傘,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額頭滾落的汗珠:“夫人既然生病着,何不派個人過來告知,大熱天裡還讓小姐白跑一趟。”
沉珂沉吟一陣,剛才齊嬷嬷前言不搭後語的,她本來就有所懷疑,如今聽芸兒這麼一說,更覺隐約有些不對勁。
主仆倆頂着一身熱汗回了聽雨軒,甫一進門就覺察出屋子裡不尋常的涼意。
向嬷嬷接過芸兒手中的油紙傘,對着世子妃作了個噤聲的動作,低聲耳語道:“殿下剛剛回來,剛歇息下。”
沉珂了然地點了點頭,刻意放緩了動作。
誰知剛剛掀開門簾,就感到一道視線落在她身上。
甯嘉澤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起身,隔着垂着的珠簾看了一眼她,屋外的熱氣也被她一道帶了些進來,一股熱流在放了冰塊的屋裡竄動,很快又轉變成濕潤的水汽降落。
“這是去哪了?”甯嘉澤的話語毫無波瀾,隻是低沉的嗓音看似帶了些倦意般有些濃重。
“剛從婆母屋裡回來,”沉珂悻悻的笑了下,“可是我把殿下吵醒了?”
放了冰塊的聽雨軒涼意撲面而來,沉珂剛從炎熱的外頭進來,此刻就好似步入了仙境一般,身上的燥熱和疲憊都在這一刻消失殆盡。
以前的夏日,可輪不到她的屋裡放冰塊,如今實現了,好似有種不真切的幸福。
沉珂擡眼看着給她帶來這種福音的甯嘉澤這才發現多日未見他似乎比從前更消瘦了些,從前合身的常服此刻卻顯得衣袖寬大了,下巴處也冒出些許新長的胡茬,不濃密的墨色在日光下泛着暗光,隻是非但不潦草,平白增添幾分成熟的韻味。
甯嘉澤活動了下肩胛骨,剛剛睡了一陣手臂有些發酸,意識到妻子定定盯着自己的目光,行雲流水的動作停滞了一會,他的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他順手拈起檀木桌上一方精緻瓷盤裡擺着的幾塊糕點當中的一塊來。
他嘗了一口,品出綠豆糕的香味。那抹生機盎然的綠色捏在他手中,散發着淡淡的清香,不知額外放了什麼香料同綠豆的滋味融合在一起,清新得好似置身于綠洲當中。
“小廚房的廚子的手藝不錯,許久不吃,倒是有了新的花樣。”他又拈起了一塊。
向嬷嬷怕他噎住,倒了杯溫茶,繼續說道:“殿下這次可是誇錯了人,這綠豆糕可是世子妃親手做的,揉面蒸熟皆是世子妃一人所為,旁人都沒插上手。”
“殿下要是早些回來就好了,世子妃心靈手巧,早先時候還做了别的,也是獨具慧心。”芸兒也在旁邊附和着,小姐自從鑽研這些以來,連帶着她的臉都圓了一圈。
沉珂面上浮上一抹熱意,不過是随手做的打發時間,現在特地說出來倒好似邀功了,她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殿下若是喜歡吃的話,下次我再多做些其它的。”
她一雙晶亮的眼眸微微眯着,好似一彎月牙,面色紅潤,瞧着分外的讨喜。
甯嘉澤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一時間有些入了神,明明恬靜的笑臉并不張揚,卻惹得人挪不開眼來。
視線中人并未發覺,向嬷嬷卻看到了這一切,夫妻倆這一别數日,本來就是小别勝新婚。
芸兒的衣角猝不及防被向嬷嬷扯了一下,然後她看見嬷嬷遞過來的眼神。
屋門緩緩合上,發出一聲悶響。
風吹簾動,一串串晶瑩的珠子在風中舞動,待到風止,珠簾也漸漸停滞下來。
徒留屋裡的兩人兩兩相望,大眼瞪着小眼,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