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人照着方子煎了藥送上來,向嬷嬷心疼地看着甯嘉澤:“老奴來服侍世子妃喝藥吧,殿下去把臉上的傷包紮一下,别落了傷口。”
褐色的藥液冒着熱氣,晃動之間散發着濃郁的中藥氣息,苦澀的味道在空氣當中彌漫。
甯嘉澤扶起沉珂的身子,往她的身下墊了一個軟枕,頭也不回朝外頭走去。
沉珂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饑腸辘辘地醒來,隻覺喉頭又幹又苦。
發過一場熱之後,身上倒是沒有想象中的粘膩,十分的幹爽,身上的衣裳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換過了。
“芸兒。”她喚了一聲。
剛醒來的聲音微弱又沙啞,好像被風吹過的蛛絲,輕輕飄蕩在空氣當中,陌生得好像是另一個人的音調。
沉珂剛剛才睜開眼睛,視線還沒适應屋内的光亮。
模糊當中,她隻覺一個高大的人影走過來。
甯嘉澤已然換下朝服,穿了身淡藍色的常服,長袍上頭繡着飛騰的祥雲錦簇,腰纏玉帶,一如既往的矜貴清瘦。
沉珂已經認出來了,喚了聲殿下。
話音未落,她就忍不住咳了起來,聲音綿軟又無力。
甯嘉澤坐了下來,伸手觸上她的額頭,“燒倒是退了,既然病了,就好好歇着吧,不必講究這些虛禮。”
視線相平,沉珂看見了他臉上的紅痕。
這是怎麼回事?看起來倒像是新傷。上頭的藥粉未幹,一看就是剛上藥不久。
“這是怎麼弄的?”
甯嘉澤睨着她眼眸,裡頭盛着的滿是無辜,想必對她昏沉的時候幹了些什麼毫無印象。
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不用管它,路邊的野貓劃的。”
講出來的話冷冰冰的,一點溫度也無,沉珂微微垂眸,思索着這話的可能性。
侯府哪來的野貓?而且她又不傻,這傷痕一看就是女子的指甲弄的,野貓的爪牙可比這尖利多了。
眼見沉珂沒有接話,反倒是不知什麼時候又咬起了唇珠。
“好了,起來吃些東西,”甯嘉澤拍了拍她的手,“一天天的都在想着什麼?女人家哪來的這麼多的心思。”
沉珂尚且患着病,本來就不想多說話,尤其是被他後一句話噎到,剛醒來就莫名其妙被怼了,也不知道他待在這裡幹什麼,眼巴巴等着看她的笑話嗎?
雖然這麼想着,她也無力和他争執,他又在屋裡留了一陣,看了會書。
晚些時候,直到甯嘉澤被侯爺叫了過去,沉珂才有了個人空間,留下她一人用膳。
因為患病的人不宜吃些辛辣油膩之物,晚膳做得十分的清淡,但沉珂已然餓極了,足足喝了兩碗白粥,芸兒怕她喝多了積食,這才作罷。
人吃飽了有了些力氣,向嬷嬷卻是不許她再看書了,隻讓她靠在軟榻上休息。
沉珂擰着帕子百無聊賴,向嬷嬷看着不忍:“世子妃也不能怪我,是殿下出門前特地叮囑的,說是别再傷神了。”
甯嘉澤特意吩咐,誰都不能在沉珂面前提前太醫診斷的事情,交待底下的人好生伺候着,也不許惹她生氣。
沉珂低低哦了一聲,不予置否。
“世子妃不要在同殿下置氣了,話說起來,老奴服侍殿下這麼多年,從未看到殿下對一個女子這麼上心過。”向嬷嬷眼見她聲音低沉,開口寬慰道。
夫妻倆吵架哪有一世的,在她看來,世子已經做了十分大的讓步,再大的矛盾也該要化解了。
上心?沉珂有些訝異。
“嬷嬷不用擔心,我沒有……”
“殿下是我看着長大的,這孩子從小便沒了母親,侯爺常年征戰在外沒空管他,偏生又是個體弱的身子,外人都說投胎到安陽侯府是一世的福氣,可老奴卻覺得,殿下從小到大吃了不少的苦頭。”
“殿下就是性子表面冷清了一些,心裡頭比誰都要熱乎。”
“聽聞世子妃生病,殿下馬不停蹄就趕了過來,親手給您喂水、換衣裳,還特地把宮裡的太醫傳喚過來,我看呐,您真是被放在了殿下的心尖尖上。”
沉珂原本靜靜地靠在床頭,然而聽到向嬷嬷這番話時,臉上的平靜瞬間被打破。
什麼?這些都是甯嘉澤幹的?
“嬷嬷,殿下臉上的傷,是不是今日我弄的?”
沉珂頭腦裡面浮現出一些零散的記憶,她迫切地想要證實,她怎麼想起好像一巴掌呼他臉上了……
向嬷嬷肯定地點點頭:“殿下說了是小傷,世子妃不必放在心上。”
好了,沉珂想了半天甯嘉澤口中的野貓到底是哪個女子。
現在她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