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聽到後面,沉徵的臉色都越發沉重了。好端端的回門日,差點鬧出了命案,若是傳出去,沉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沉珂心中不安愈強,繼續追問道:“不知大夫是如何辨别出來的,會不會是認錯了?”
宋大夫連忙否認:“老夫行醫多年,若非是有十分的把握,否則絕對不會輕易說出口的,這蒙石粉和面粉不同,面粉放置于水中不多時便會沉到水底,可是我見過揉面的那盆水,都過了這麼久的功夫,還是有一層浮在面上,這絕不是面粉。”
片刻後,他又補充道:“這物藥性本就邪乎,禁止使用,藥鋪裡都不會輕易出售,别提混進做飯的面食裡面有多荒唐了。”
甯嘉澤:“好的,辛苦大夫了。”
暮晨從懷裡掏出銀錠,塞到宋大夫手中,沉甸甸的,比尋常出診的費用不知貴了多少。
眼見大夫退下,沉珂走到沉徵跟前,央求道:“請父親徹查,為姨娘做主。”
沉徵無法,眼下被架在這裡,明白自己若是不查清楚,甯嘉澤也不會輕易放過他,隻得命令管家把今日接觸過洛姨娘和那份栗子酥所有的人都搜了一遍,可惜也沒找到這蒙石粉的影蹤。
他相勸她們放棄,隻能斟酌着開口:“是不是這大夫診錯了,既無物證也無人證,根本無從得知是何人動的手腳。”
調查陷入僵局,忽然聽聞一聲:
“報,請世子移步花園,暮大人那邊有了新的發現。”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沉珂眼中一亮,為新得的物證十分欣喜,甯嘉澤領着衆人移步。
可惜沒有用盡的蒙石粉雖然找到了,可查遍了府裡的下人,也沒弄清楚是誰埋在這裡的,大家紛紛緘默,到底是沒有弄明白罪魁禍首是誰。
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無疾而終了,忙活了一上午轉眼就到了用午膳的時候,沉珂以沒有胃口的名義留在了姨娘的院子裡照顧她。
洛姨娘剛剛喝了宋大夫開的藥,現下剛剛入睡,沉珂凝視着她清瘦的側臉,不由得黯然神傷。
她恍惚之間想起,從前也有過這樣的時候。
那時她還是未啟蒙的孩童,正在外面玩鬧,卻突然聽聞自己家的小娘小産,她年紀還太小,都沒聽懂嬷嬷口中的話是什麼意思,隻知道姨娘從鬼門關走了一趟撿了一條命回來,兇險萬分,連帶着她的小弟弟都沒有留住。
年少不知愁滋味,沉珂沒心沒肺地以為弟弟沒多久會再次回來,可等來的卻隻有洛姨娘終日的以淚洗面、脾性大變。如今長大了,她以為終有一日她能憑借自己的力量讓洛姨娘過得更好一些,卻依舊還是護不住母親,還險些讓她喪了命。
沉珂拿手掩帕,害怕哭聲吵醒好不容易睡下的洛姨娘,呼了口氣拼命想要壓制住心底的難過,眼淚卻還是不争氣地淌了下來。
窗外樹影搖晃,甯嘉澤立在台階上,他的耳力敏銳,聽見裡頭女子低低的哭泣聲,此時的她不用看,就知道大概是哭花了臉,偏偏還拼命地克制着,好似一隻無助的小獸似的。
芸兒左手端着托盤,右手擡手正欲敲門。
甯嘉澤瞥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動作:“你家小姐餓了自然是會出來找吃的,不必管她。”
聽到這話的芸兒忍不住想要翻個白眼,若不是顧忌着姑爺的身份,她都想要同他說道說道,哪有這麼不心疼自己妻子的男子?心腸硬的和塊石頭一樣,小姐嫁給他真是糟蹋了。可又想起世子剛才也算幫小姐做主了,芸兒的怨氣又少了些,終究還是沒有進去。
沉珂好久都沒有流過這麼多眼淚,哭着哭着伏在榻上睡着了。
醒來之後才發覺天色不知什麼時候變黑了,想來這一覺睡了許久。
洛姨娘也悠悠轉醒,輕撫着女兒的長發,
“你瞧你,好端端的日子,眼睛都哭腫了,叫人看了豈不是鬧笑話。”
“母親,”從前即使隻有她們兩個人,沉珂礙于身份也隻能喚她姨娘,如今卻顧不得那麼多了,失而複得的複雜感情籠罩在心頭,沉珂把頭倚在洛舒身上,貪婪地嗅着平素都快要厭煩了的中藥苦味。
“你這孩子,可是在世子給你受委屈了?怎麼越活越像小孩子脾性了。”
洛舒到底是沒把女兒推開,擁住了她。
提起世子,沉珂猛然醒悟!他不是說用了午膳就回侯府嗎?眼下明顯過了時辰。
他不會在回門日,把他剛過門的妻子抛下獨自回去了吧……
轉念一想,沉珂又覺得,依照他的作風,倒是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