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痛苦的閉了閉眼。

這是在說他會被全天下咒罵嗎？一定是吧！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他咬着牙問。或許是刺激過大，他覺得自己現在竟是意外的冷靜，“你今天過來應該沒有得到秦王的允許吧，這酒——多半也是你自己準備的。我很好奇，我到底哪裡礙到你了，讓你這麼想除掉我？”

“師兄說笑了，你的存在，于我就是最大阻礙了。”李斯笑道。

按現在的局勢，隻要嬴政不唐突賓天，不出二十年秦就能平定六國，他李斯完全可以作為秦王的一把手輔佐他完成這一偉業，不需要其他任何人來分享他的榮光。

韓非沉默的望着他。

片刻，他低聲道：“所以，你才想要我死。”

李斯微笑。

“師兄不用急着給我答案。隻是，你為王上獻計的越多，王上平定天下的速度越快，師兄多努力努力，你理想中的世界很快就能實現了。”李斯笑道。

韓非沉默。他第一次将目光轉向李斯帶給他的酒杯。

“你，你走吧。”他輕聲道。

李斯禮貌的拱了拱手，告退了。他才轉身，餘光就瞥見韓非向酒杯伸出的手。

滿意的，得意的笑容自李斯嘴角浮現，他幾乎都想停下腳步轉身親眼見證這一幕了。可是不行，他很清楚，這時候不能有任何人來打擾韓非。

再見了，師——

“先生住手！”

一道身影忽的沖了出去。

李斯：“！！！”

“叮！”

“咕噜——”

金黃的青銅爵落在地上，淺綠色的毒酒翻倒了一地。兩位年輕的公子一人扶住韓非，一人從他嘴裡扣酒，誰都沒有往李斯這裡看一眼。

“先生，堅持住！”

公子斐的手伸進韓非嘴裡，壓着他的舌頭試圖讓他把喝進去的酒吐出來——他曾經因為好玩自己試過，效果拔群——韓非艱難的嘔了一聲，吐了一點酒出來。公子斐确定有效，扣的更用力了。韓非被他扣的難受，神志不清的揮手想要将他打開。

公子扶蘇眼疾手快的幫他壓制住了韓非。

公子斐又扣了兩下，見韓非再吐不出什麼，他靈機一動，讓公子扶蘇配合他将韓非翻過來。“我們倒過來試試！”

公子扶蘇遲疑的望着他。

“行了，兩位公子，醫工已經到了。”在發現李斯是來給韓非送毒酒之後，陸獻就悄悄退出去命鹹陽獄丞帶醫工和侍衛過來了。

鹹陽獄當然是有醫工待命的。雖然秦朝的律法規定隻有在犯人反複翻供的時候才能上刑，但既然允許，自然要考慮刑罰過重，直接把人幹掉的可能，所以鹹陽獄不僅有醫工，還各個都醫術不錯。

隻是，鹹陽獄的醫工擅長的多半是外傷，對毒酒，他們也沒什麼辦法。隻能說在催吐這方面，好歹比公子斐的手段更穩妥有效一些。

在鹹陽獄醫工的努力下，韓非很快就吐出了更多的酒液。難以言喻的酸臭，彌漫在整個天字牢房中。

“行了。”看再催不出什麼來，鹹陽獄醫工又給韓非灌了不少清水稀釋他肚子裡殘餘的毒性。他有些猶豫要不要再催吐一次，但看現場其他人難看的臉色，醫工猶豫了一下，到底沒在進行第二次催吐。

應該死不了了，就這樣吧。鹹陽獄醫工悄悄判斷。

“接下來還是請太醫院其他醫工看看為好。”他畢竟不是專業的，鹹陽獄醫工提議。

“知道了。”禮貌的向醫工拱了拱手，陸獻示意鹹陽獄丞派人将韓非擡去其他幹淨的牢房。一直到韓非被擡走，再也看不見了，陸獻才轉身面無表情的對李斯拱手：“今日之事，臣定會上報王上，請王上定奪。”

說罷，他也不管李斯是什麼反應，直接帶着公子斐與公子扶蘇離開了。

現在這種情況幾人顯然也無心再多做閑逛。他們三人出了鹹陽獄就直奔鹹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