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濟獸堂外進來一個人,他長得很好看,束着高馬尾,穿一件黑色勁裝,腰束月白祥雲紋的寬腰帶,襯得他腰身更加修長挺拔。
他手持月白長劍,脊背挺得筆直,烏黑的眼珠正安靜地盯着鹿霖郁。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出現讓鹿霖郁心裡突然緊張起來,下意識地捏指施法,一束強橫的白光乍現,一時間照亮了整個濟獸堂。
劇烈的餘波震蕩之後,男子筆挺站那,毫發無損,臉上倒是露着淡淡的笑容。
他将佩劍抱在懷裡,對她笑道:“堂堂大齊霖王,哼......竟躲進了婁蘭,還被個天真純良的公主當家禽養着。”他頓了頓,悠悠續道,“裝傻賣乖讨肉吃,這瞎子你當得倒是毫無破綻。”
“四哥!”鹿霖郁臉色難看,方寸也稍微亂了一下,她說:“我不是牲畜!還有我沒有裝傻賣乖!”
鹿霖霄直徑走到她的面前,忽然又笑了笑,語氣自然:“你與那公主剛剛的談話,本王可是聽得一清二楚。拿着本王送你的玉璜去換錢買肉,怎麼?那公主平日是虧待了你?不給你肉吃?”
“本王瞧着也是,臉都瘦了一圈。”
鹿霖郁默了默,像是在斟酌言辭,過了半刻才張了口與四哥講道:“四哥潛入婁蘭,不光是來見我笑話吧?大齊那邊是發生了什麼事?”
“沈平聲死了。”鹿霖霄收斂笑顔,轉而嚴肅許多:“你不在大齊的這段時日,那草包竟在酒樓公然調戲婁蘭三公主,遂被婁蘭大王子宋遷用弓箭當場絞死。太後失去親侄,悲痛不已。”他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鹿霖郁,與她道出了接下來計謀,“你若想回大齊,這便是良機。”
五年前,大齊君王昭告天下,立年僅隻有十一歲的小女兒鹿霖郁為大齊的儲君。
此事一出,貴妃沈悅自然是不甘心,自己已經将皇後的位子讓出,被鹿霖郁的母妃林氏壓了一頭,為何自己的兒子又要比她的女兒低一等?
分明燕王鹿霖鄞才是大齊的大皇子,儲君之位理當由他來做。懷揣着這般心思,貴妃沈悅下了毒手,暗地裡毒害了皇後林氏,動用沈家在朝野的地位,讓大臣們擁立自己成為大齊的新任皇後。
之後利益熏心,變本加厲,在鹿霖郁出使梁國的期間,她又設計毒害了大齊君王,将本屬于自己兒子的帝位奪回,又派出沈家的暗士截殺得知先皇駕崩,匆匆趕回來的鹿霖郁。
寡不敵衆的她,身負重傷一路向大漠深處逃,然後誤入婁蘭,又因體力不支昏死在枯漠河,幸得婁蘭小公主宋琬瓷所救,這才撿回來一條命。
她原以為自己真實身份不會被暴露,能夠安心地在此處養傷,沒想到向來心思敏銳的四哥竟還是尋到了婁蘭。
并且,她的四哥給她出了道難題。
是殺還是留,鹿霖郁“望”向卧在馬廄内的馬兒,聽宋琬瓷講過,它傷得極重,渾身都是鞭傷,若不是及時來醫治,可能馬兒的下場就會與沈平聲一樣了。
“宋遷留不得。”鹿霖郁轉念又想了良久,低聲道:“但婁蘭的子民也是無辜的,我做不到趕盡殺絕。”
鹿霖霄皺眉,眼神掃向正在吃幹草的馬兒,薄唇勾着笑:“不知那公主在你平日喝的藥湯裡摻了些什麼,竟讓你對婁蘭動容,下不去手。”
“四哥。”鹿霖郁深吸一口氣,喊他:“你能不能借我些銀兩?”
鹿霖霄聞言,趣味性地望向她:“哦?大齊霖王也有向人借錢的時候?”
鹿霖郁不耐煩道:“借不借?”
“借多少?”鹿霖霄從懷裡拿出一個精緻好看的錦袋,掂了掂其重量,瞅着她:“本王帶出來的也不多,約莫着隻能給你......”
鹿霖郁直截了當道:“全給我。”
他愣了下:“那本王吃啥?用啥?”
鹿霖郁的眼睛雖是看不見,但耳朵在此時卻十分得敏銳,歪了一下頭,聞聲辯位,手疾眼快地将他手裡的錦袋奪過來,接着朝濟獸堂外走去。
鹿霖霄傻傻地愣了又愣,見人出了大門,才喊了句:“好歹給哥留一兩啊!哥還沒吃飯呢!”
“把你的劍拿去當了,足夠你一路吃回大齊。”
這時候,馬廄裡突然傳出一陣馬嘶聲,隻見卧着的馬兒站立起來,沖着鹿霖霄搖晃了幾下腦袋,接着吃了幾口幹草與飲了幾口水。
“你個牲畜竟然也笑話本王!”鹿霖霄氣不打一處來,拔出劍吓唬馬兒:“小心本王宰了你,拿你的肉去跟阿郁換錢!”
馬兒最有靈性,才不管他怎麼氣惱,自顧自吃着幹草。
“氣煞我也!”鹿霖霄更氣了,将劍收回劍鞘,沒好心情地抱着劍離開了濟獸堂。
......
“這些錢應該夠買十幾斤多肉,阿郁的藥錢這月也不用愁了!真好!”宋琬瓷笑着,邊掂了下錢袋重量,邊從當鋪出來。
她在街上逛,見到不遠處的酒肆旁圍了一圈人,宋琬瓷天生愛湊熱鬧,自然是要去瞧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