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總管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一絲尴尬,“是啊,冬日裡做個藥浴身子會舒坦不少。老奴記得您的膝蓋上還有舊傷,藥浴完正好讓宮裡頭的太醫給您瞧瞧。”
趙旻膝蓋上的傷不算舊傷,而是前一陣子下大雪在雪地裡跪久了留下的病根。那幾日趙墨剛剛回府,父母因為這件事氣的好幾天吃不下飯,他能做的也隻有認錯。
許是上次為了進王府,他在外面跪了一日,王總管記下了這件事。
“太麻煩了,”趙旻臉上的绯色漸漸褪去,“我的膝蓋已經沒什麼大毛病了。”
“世子府裡的人已經去請太醫了,您就别客氣了,”王總管說着,使喚小厮去準備午膳,“您今夜不走,時間還空着,治病也不是什麼壞事。”
“午膳您也吃清淡一點,太醫們治病講究多,興許還要忌口。”
“那就麻煩了。”趙旻不好再推脫,明白了王總管的用意後,反而覺得自己有點思想不健康了,他還以為是……
蕭忌看起來挺正常的,不像是有什麼奇怪癖好的人。
是他想他太多了。
“不麻煩,”說罷王總管便離開。
雲泉高興的不得了:“世子,王爺人好好啊,還惦記着您的腿不舒服。”
雲泉這幾日沒少跟着趙旻往這裡跑,每次來能吃好多好吃的不說,離開的時候也是大包小包的。
這個王爺簡直比侯爺還要對他們世子好!
“王爺?”趙旻抿了抿唇,雲泉這麼一提醒他才想起來,蕭忌才是攝政王府的主人,更别說請禦醫過來了,這定不是王總管可以做主的事情。
是蕭忌。
“嗯,”趙旻擡了擡唇,不知道該怎麼誇蕭忌,淡淡道:“王爺人很好。”
·
蕭忌吩咐死士做掉的人中,有在平慶年間在江南任職的人,這些人在蕭忌從西北回來後就倒戈成了蕭黨的人。
江南是朝廷賦稅重地,這些人其中大多部分都貪墨了不少,司禮監派人去江南後,這些貪官為了保命将自己多年貪墨的銀子都吐了出來,蕭忌便留下了他們狗命。
如今,趙墨想從這些人手中找蕭忌的把柄,借此彈劾。
卓倫本來想直接把趙墨做了,卻不想他背後竟然勾搭上了太子,又突然拿了什麼信物成了海平侯的世子,處理起來便棘手許多。
所以蕭忌讓人做了趙墨查到的那些人,也就是這些被蕭忌壓榨完的廢物,吐出了一個驚天秘密。
平慶年間的狀元,後任職浙江巡撫的周志文是枉死的,而他曾救過蕭玉。
蕭忌和卓倫直奔北政府司,掌印太監馮弘已經早早在此候着,見蕭忌的馬兒疾馳過來,上前給男人行了大禮:“奴才叩見王爺。”
“人在何處?”蕭忌翻身下馬,錯過跪着的一衆人,進了北鎮撫司。
馮弘連忙起身,小跑着跟上男人:“回王爺,都在诏獄裡押着呢。”
兩個時辰後,滿身血污的卓倫跟着蕭忌出了北政府司的門,馮弘等一衆人戰戰兢兢的送這位羅刹。
蕭忌十幾歲就出征西北的殺神名無人不知,可真是親眼見了這位‘殺人’審問人的法子,有人間煉獄之稱的诏獄也不過隻是皮毛。
幾個膽子小的小太監已經暈死了過去。
就連卓倫都不願回想方才的情形,冷着臉擦了擦手上的血漬,吩咐馮弘:“今天的事兒把這口風,若是走漏了,小心你們的狗命。”
“是,奴才奴才得令。”
說罷,卓倫跟上前面的蕭忌:“主子,咱們先回去嗎?”
“回府。”蕭忌勒緊缰繩,卻不想甫一出了北鎮撫司,趙墨身着一身常服帶着幾個京衛軍站在門口。
趙墨好不容易查到的人,誰承想蕭忌這般膽大妄為,竟然将他查到的人全都滅口了。
好在蕭景馳告訴他,蕭忌帶了幾個重要的頭目,押在了北政府司的诏獄。
“王爺。”
蕭忌的馬兒停在了趙墨跟前,男人帶着血污的衣袍仿佛勾人的魂魄的鎖鍊,隔着老遠都能聞見鐵鏽味。
蕭忌眯了眯眼,沉沉:“滾開。”
卓倫見勢下了馬兒,掏出劍指着趙墨:“大膽,敢攔王爺的路,不想活命了嗎?!”
趙墨知道自己此行一定無功而返,隻能給蕭忌讓路:“給王爺讓路。”
蕭忌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馬兒眼看着就要揚長而去。
他回憶起了母親交代自己,要照顧好趙旻。
趙墨绯袍中青筋虬結,咬牙指責蕭忌:“王爺,阿旻心性單純,不知朝堂險惡更不懂人間善惡,還請王爺放過他!”
“大膽!”卓倫聞言,一躍而起,飛踢将趙墨踹出數米遠。
趙墨雖身體強健,但終究是個文臣,抵不過死士出身的卓倫一腳,衆目睽睽之下匍匐在地口吐鮮血!
卓倫踹了一腳根本不解氣,狠狠的将腿壓在不能起身的趙墨胸口,那劍指着他的脖頸:“放肆,你一個五品小官,竟敢指責當朝攝政王,想死死一邊去莫要污了主子的眼!”
蕭忌輕笑了聲,松了手裡的缰繩,将馬兒調了個頭緩緩走到趙墨身邊。
那雙極為罕見的金色瞳孔宛如遊隼,冷漠的看着地上的蝼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