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主屋的油燈依舊沒滅,榻上的人弓着腰将燈芯捏了又捏,火光在人臉上打出側影。
“良心作祟?”
主屋裡一直擺了小榻供周祈遠睡,此時蒼淩這舉動擾的周祈遠閉上眼也睡不着半刻。
蒼淩:“我就是在想今日朝堂上的争論。”
“父皇的意思你既已明确為何還要站付清那一對?”周祈遠将身上的被子拉開順手抄個凳子坐在燈的對面。
蒼淩:“依理,我是不贊成和親,因為以往的經驗來說和親是下下策換不來所謂的和平。可與以往不同的事是這回的和親換的是地不是兩國友好相處,自私點講用一人換一領土如他們所說确實是上策。”
他手裡的鑷子将燈芯扶直,“放在安嫔和公主身上也是,一屍兩命是安嫔的選擇,但讓公主選又是反向的選擇。”
周祈遠:“隻有兵取麒麟才可兩全。”
蒼淩輕聲笑了下:“沙場上的士兵九死一生,何嘗不是千千萬萬個她們。”他将散下來的頭發捋到身後,“怎麼,又覺得我裝了?”
周祈遠低眉,說:“沒有。這确實是你蒼淩能考慮的事。”
此‘蒼淩’非彼蒼淩,蒼淩道:“聽說安嫔身邊的陳佐被禁軍扣下了。”
“嗯。當日鶴雲樓談話他就在現場,可能是想要另選主子要向皇後邀功,安嫔一出事他就有底氣去告,倒黴的是神啟宮現在被禁軍圍的鐵桶般。”
蒼淩擡手虎口卡着額角,很是頭疼道:“又是一場嘴仗,你什麼想法?”
事發東窗他總得跟對方對一下口供,當日所擔心的事不是沒有道理。
周祈遠倒是沉得住氣,道:“走一步看一步。”
“這要掉腦袋的事你說的這輕松?”蒼淩頭更疼,某些人心大的讓身邊人跟着着急,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我相信我們之間默契。”
蒼淩冷哼道:“什麼默契?我們是湊到一對不是自選佳偶成婚,哪來的心有靈犀這話?”
“我記得你與我說過,是你要選我。”周祈遠擡眼隔光暈望向蒼淩。
蒼淩放下鑷子,拍拍手說:“你玩什麼文字遊戲,到時出了事兜不住,一紙休書你自個兒過吧。”
周祈遠将視線收回吹了燭,道聲:“好。”
*
禦書房早早有大臣進出,蒼淩和周祈遠如意料被喚過去。
雨下一夜,溝渠的水漫出坑,趕往禦書房的石梯水流不斷,路過的都打濕了下擺。
蒼淩匆匆一掃房中人,大概有太子周淮,國公楚西元,秦年瑾,一位太醫院的人,邊上的黃海衛親手壓着被打的嘴歪臉腫的陳佐,視線下移才發現地上有二人跪着,卸下金玉的素裝皇後秦雪芷,以及依然是那日鵝黃錦衣的周知微。
“參加陛下。”
“父皇。”
椅上的昭帝陰氣沉沉,乳白的衣衫都提不起臉的氣色,他拍了拍手中帖子,黃海衛即刻道:“說!”
陳佐被黃海衛拽的那條胳膊已經脫離本體,忍着疼痛他将訴狀再一遍道出:“安嫔娘娘出事前兩日,元宵節那日在鶴雲樓召見了小侯爺跟六殿下,是他們二人出招讓娘娘自戕,說這樣才能攪了公主和親,奴才沒有一句謊言!”
蒼淩與周祈遠一同皺起眉頭,蒼淩半步靠近陳佐道:“你是哪宮的人?”
陳佐見二人有撇清意思急的打哆嗦,“你……小侯爺你不要裝,奴才是陳佐,您明明在鶴雲樓見安嫔時見過奴才!”
蒼淩:“你再說一遍我在鶴雲樓幹了什麼?”
“串通安嫔娘娘,破壞和親罪不容誅!”陳佐擠着嗓子喊破聲,蒼淩反之問道:“先不論你污蔑我的罪,你既是安嫔身邊的人為何反過來辱你主子的名?”
“再者你知曉我們咬破壞和親你為何不早秉明于父皇,反而事出後才站出來?”
黃海衛道:“六殿下不知,這人是昨夜娘娘出事時在神啟宮狗洞處抓到的。”
“教唆嫔妃自戕害了肚子中龍種,你們二人已是謀害皇子罪,輕則斬首重則抄家!”秦雪芷一下扣首,“人證俱在,陛下還在猶豫什麼?”
蒼淩:“安嫔是自戕?”
太醫院那人回道:“娘娘是氣虛生不出孩子,生前用了打量安神藥導緻脾虛反胃不吃東西精神萎靡,長期下來身體已經被掏空,又因為公主和親的事操心才……”
“不是自戕,那皇後娘娘怎麼認定是蒼某害的龍種?”
秦雪芷笑道:“本宮真是小瞧了你夫妻二人,平時唯唯諾諾私下盡幹誅九族的事!你蒼淩不同意公主和親要破壞何必教唆安嫔,跑來要栽贓給本宮!”
蒼淩心中明白到皇後為何在此,原來是安嫔出計反向将其陷害了!
“朝上不同意和親的那般多,娘娘為何偏說是蒼某?陛下,臣元宵節的确是在鶴雲樓,提前兩日約的房,難道臣有預知未來能力能預料到安嫔娘娘那日出宮來見臣?”
“若是如此臣提前肯定需要與安嫔通信,皇後娘娘可是有物證能證明臣提前私約安嫔?宮中防守何其嚴,安嫔又是怎麼悄無聲息出的宮,臣看這本就是誣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