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貴為皇子,不覺得剛才的行為不妥嗎。”蒼淩此刻拿出的是往日學堂“夫子”的語氣,很符合直臣設定。
周祈遠手上的血用帕子擦幹,這才握住懷裡的暖手爐。
他神色平靜說:“挨一腳總比挨一刀強。”
蒼淩心道也是,宇文珩唯一的兒子因為周長峰的緣故被送去北戎當質子,離開時也才六歲。
父子十一年未見,猶如隔世,這份恨宇文珩怎麼會釋懷。
内監輕腳走進日新殿内,在裡側的劉公公耳邊咕哝,劉公公點頭内監退身。
裡殿昭帝着便衣坐在雲石龍紋羅漢床上,與之對坐的楚西元脫了官帽,案上金蓮香爐燒着香,煙尾巴飄到棋盤。
白子占下風,楚西元又被吃了一子,他捏着白子的手反複在上摩挲。
劉公公進門後颔首道:“陛下,該小憩了。”
昭帝從琉璃圍棋罐裡取出黑子,眼神示意楚西元落子,一邊問道:
“蒼淩可帶兵出城了?”
劉公公應聲。
昭帝笑道:“國公這子落得可随意了。”
楚西元溫和笑:“臣已經死了一半以上的子,怎麼勝得過陛下,自然是順應棋局罷手了。”
昭帝吃掉棋盤上唯一有生機的那顆白子最後垂手道:“要換以前國公可不會棄子。”
楚西元收起棋盤上的白子扔到罐中:“臣老啦。”
邊上的侍女奉茶,昭帝擺手:“宇文珩回京,朕是不是不該派那孩子去接。”
劉公公對着笑:“大将軍怎會與一孩子計較。”
昭帝冷哼一聲,指了指劉公公道:“你心裡可不是這麼想的。國公怎麼想?”
楚西元道:“陛下派赤風軍接應,大将軍不敢太造次,為難六殿下也有個度。”
昭帝起身,楚西元也起身站在一側。
“北戎野心不減,宇文珩不計較朕當年的決定願意在邊郡守着,朕這次召他回京有意,他就一個兒子這麼大的爵位不能廢了。”
楚西元應道:“守邊郡是他作為大将軍的指責,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是做臣的本分,陛下不欠他。”
昭帝微仰頭輕聲道:“是大周欠他。”
上京街道探頭探尾的百姓擠滿周遭,黑紅兩邊旗鼓相當。
“靖北侯的兵權不是暫時擱置了嗎為何還能出兵?”吳中勒缰繩馬貼近轎子走。
宇文珩一路手裡反複摸那塊玉,此時翻過面摸着道:“我回京帶着玄羽軍,大周兩大兵馬都聚在京中,皇上要是不給蒼竹恢複兵權倒會讓我這個邊郡将軍占盡上風,帝王制衡之術你看不明白?”
吳中道:“屬下明白了。邊郡戰火停了有數月,屬下打探到過幾日北戎的使團要來送貢禮,怕是與皇後壽辰撞上日期。”
宇文珩斜眼瞧外邊,視線落在同行的那馬車上。
“蒼竹還沒給這個寶貝兒子擇婚吧。”
吳中回:“聽說這位小侯爺一心讀書升遷,這偌大的京城竟沒有一位千金貴女與他有來往。”
周綸之帶的人馬護送宇文珩進宮,玄羽軍整隊拐彎向平南侯府出發。
餘下的馬車駛向靖北侯府,蒼淩攔下要随同周綸之的周祈遠:
“殿下衣冠不淨不宜面聖。”想到周祈遠的顧慮再道:“二殿下也不好交代發生了什麼,殿下還是随下官回一趟侯府換件幹淨的衣衫吧。”
一會兒的功夫到達侯府門,蒼淩吩咐修安帶着周祈遠換衣,自己擡腳進門去了正廳。
正面遇上穿着官服的蒼竹蒼槐二人,蒼淩行禮:“二皇子帶着人進宮了。”
蒼竹點頭,“赤風軍裡拔了多少人?”
蒼淩:“二百。”
蒼竹對身邊的蒼槐叮囑:“留一百人守府,剩下一百你親自送回清水鎮。”又對蒼淩道:“我要進宮面聖,剛剛進門的是?”
“是六殿下。”
蒼竹哦一聲又吩咐道:“好生招待吧這孩子不容易。”
兩人匆匆出門各走一邊。
蒼淩推門而入,剛好瞥見換衣的周祈遠。
屏風裡側的人一瞬繃住,連帶着手裡換衣的動作變敏捷,像捕食的野貓秒回防禦狀态。
蒼淩轉身把身上的大氅脫下來疊上,“殿下的傷要緊嗎?”
周祈遠系上手腕扣子說:“無事,今天多謝小侯爺。”
蒼淩倒是不好意思領這個謝字,沉默疊好手裡頭的衣服。
剛收拾完擡頭,門突然從外邊推開,蒼淩離得近潛意識避開危險,反倒忘了背後是屏風,猝不及防往邊上閃,無奈禍不單行邁出的前腳踩在自己袍子上,貼臉要磕上曲屏木橫。
毀容前一刻身前周祈遠反應敏捷一伸右手箍住蒼淩的肩,左手同時推開屏風。
不巧屏風又倒在火盆上,此刻在保持護人的姿勢下火盆回彈的燒炭自然而然砸到周祈遠的左手。
蒼淩一顆心髒來回波折,進門的修安頓時吓愣忙不疊拿過床前的水盆澆在灑一地的木炭上。
蒼淩站穩腳跟第一時間抓了周祈遠身後藏起的手。
火炭在手腕上燙出方印,冷白的皮膚上灼燒痕迹駭心動目。
“快去拿水。”蒼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