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完熱水澡他覺得全身血脈得到疏通,派來的太醫給熬湯藥,一切忙完已是醜時,蒼淩躺在床上,屋裡漆黑。
回想起來到這裡的原因,言簡意赅他意外出車禍人沒擡到醫院反被一家實驗室帶走,對方實驗項目簡稱‘精神回生’,一般由廢文重建世界給予人新生,這人重獲新生能活蹦亂跳的身體對他而言已經是莫大的恩賜。
蒼淩起身點燈抽出一張紙拿起筆速寫一封信。
蔣文塵在劇情起到陳年案子重申的開端作用,他這次被貶到關東未來也是替主角籌謀,但目前蔣文塵與周祈遠并沒有太多交集,蒼淩這個角色的命運不想給主角當炮灰就必須跳出全局,那隻能由他這個旁觀者搭橋縷清接下來的劇情。
他寫完幾筆隻覺得這支賦予角色命運的筆無比沉重。
晨光熹微,修安早早值班,見蒼淩屋子還亮着便敲門。
“公子,今天是蔣公子出獄的日子。”
敲的第三下蒼淩就開門,他穿着床頭備好的常服,花青外袍雪白裡衫襯得人溫和靜雅。
“這信交給關東刺史朗常曲。”
修安接過後還是問:“那蔣公子……”
蒼淩:“眼下親王案子沒結侯府在京中有太多眼睛盯着,我不好在這個風頭出面。文塵會明白的。”
關東刺史兒子今年開始備考科考,朗常曲在京中無依無靠,蒼淩的這個忙不會不願意,有了這封信蔣文塵遠在上京卻能過得好些。
“小侯爺,老爺喊您用膳。”來叫喚的丫鬟停在門口。
蒼淩跟着丫鬟來到大廳,沿路觀望侯府,石子路邊上修剪好的松樹是院裡唯一的景色,也許是入冬太冷府上的下人都穿的跟球一樣,他眼睫上蒙上一層霧視線模糊遠遠望去像一個個排列的不倒翁。
肩上突然一沉,蒼淩頓住就見丫鬟亂了手腳,剛給他披上的大氅滑落下去,蒼淩接住戴好後覺得暖了不少。
蒼淩在府内不漏圭角,他一個人來去如風絲毫不願麻煩别人,至今蒼淩的院裡侍奉的人隻有乳母張媽媽和修安。
今日修安不在這個帶衣服的雜活就輪到她這個丫鬟,打氣一路終于有勇氣結果蒼淩的反應吓她一跳。
蒼淩道:“帶路。”
正廳早早有人等候,熱好的飯菜上了一桌子。
“時和坐。”
男人額上镌刻着皺紋,胡須發灰。
蒼淩字時和,有歲月和順的意思。
他親和喊道:“爹。”
旁邊熱筷子的丫鬟怵然,筷子不小心敲在碗邊發出脆音。
中年人笑:“你也不必為了讨好我重投胎。”
邊上坐着的婦人也跟着笑:“妾身看時和是凍糊塗了,快坐吧。”
蒼淩可能是真糊塗了,這時候他老子還在外邊調研呢,那屋裡坐的就是二叔蒼槐。
上桌後蒼淩悶頭幹飯,這可是他來這兒的第一口熱飯,侯府廚房還是可以給個五星好評的。
“給公子倒湯。”蒼槐講,丫鬟利索盛湯。
“文塵這孩子太直,打壓一下當是曆練了,蔣家十幾年來就這麼一個出衆的孩子,可混朝廷不是考試,這裡面的水深的很他一個寒門的孩子早晚會遭打擊,你别往心裡去。”蒼槐已經把話說的很委婉,但以蒼淩的性子知道估計也是再犯。
蒼淩喝完一口湯點頭:“涉及親王案子皇上自然是不樂意,可如若我不跪上一遭,文塵的命便交代在獄卒手中,紅鷹衛忌憚侯府我上書才能換來他的一線生機,發配關東已是最好的結局,如今侯府是衆矢之的漩渦中心,叔父,個人交情與侯府的安危時和是拎得清。”
蒼槐夾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不隻他一屋子的人都擡頭看他。
蒼淩裝成很平常絲毫不在意他們的目光繼續吃飯,才躲過敏感的問題,得了句蒼槐的“你這麼想叔父很欣慰。”
要怪就怪原來的蒼淩設定太過死闆,說一不二非黑即白的做事态度讓一家子的人為他提心吊膽。
“昨日祠堂走火可損失了什麼貴重物品?”蒼淩問。
蒼槐正色道:“祠堂走火好在是有人蓄意為之倒也避免了閑話,這兩天我派了不少人去查探,走火除了幹擾祖宗休息還能燒什麼貴重物品。”
蒼淩嚼着青菜道:“隻要沒燒壞東西就好,紙啊珠子什麼的貢品。”
他特意咬重了“紙”字,餘光捕捉到于氏多餘的停頓。
院中涼亭下蒼淩拿着小厮送來的暖手爐目送蒼槐離開,于氏很識趣地回來尋他,府内走動的人少于氏給他行禮:“淩哥兒,我……”
蒼淩面上靜和:“我知道叔母對腹中胎兒給予厚望,父母為子謀略也是常理。”他食指敲着暖爐好似在敲打于氏一顆吊着的心。
“不過,侯府之所以能在京中立足可不是因着虛有的爵位,而是我父親手中的兵,叔母有心這爵位幫着外人要敲打侯府,可想過後果?”
于氏面上藏不住事語氣也哆嗦:“那人說了…”
“那人說了隻是敲打無濟于事對不對?”
于氏點頭。
“的确是敲打一下,皇上想為難侯府有蔣文塵這個把柄有叔母藏好的一封筆信,這兩個分開瞧着的确不痛不癢,若是同時發生代表着什麼?”
于氏絞緊手帕一張臉頓時蒼白,她怎麼會不明白?
這可是涉及親王孽黨一案是要抄家的,其實在看到紅鷹衛進門那刻她就後悔了,她怕祠堂燒了也能找到那封信的殘渣所以她偷着将那殘渣吃到胃裡躲過了馬雙全的眼睛,這麼順下來祠堂的火是蒼淩做的手腳,他早就查到這一切卻依然沒在蒼槐面前揭露。
蒼淩知道于氏不是從根裡壞的,這件事若真擡上來說對侯府也是不好,再者叔父對她喜愛有家,夫妻兩人孩子還沒出生。
“叔母,京中人忌憚我是懼怕我父親,有我父親在我們一家人就不會有事,可若是他出事了你又如何撇清關系?”
于氏此時已經後悔不已但也慶幸這一切還有回頭的機會,“我明白,我不會再犯了,絕對不會。”
蒼淩見她一雙眼是誠懇的便講:“馬雙全肯定會找你,這兩天出門多帶人。”
他沒再多留說完就走進自己屋子,昨晚拿出的紙還沒收拾攤在桌上。
憑着記憶畫出大周的地理圖,京中如此風波若真要脫離就要遠離漩渦,他是無所謂在哪兒當官二代不是一個樣兒,不在天子腳下反而惬意,可侯府其他人怎麼個意思他不曉得。
蒼淩将紙卷起至于書架上,掠過銅鏡他頓住,彎腰仔細瞧起自己這張臉,驚悚地發現沒有任何變化。
一想紙片人都是想象出來的,更多的人是沒有具體的一張臉,所以他穿越進來竟然是自己的一張臉,看這一天無一人起疑說明蒼淩本就是這麼一張臉。
太陽還在醞釀,修安已經給蒼淩戴上官帽,這身朝服洗幹淨發現質感是真好,他對着銅鏡系上領扣,心裡暗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