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迢倒吸一口涼氣,他想起自己從前在學校裡帶團隊做項目,通常會把項目組成員名字簽到報告附件的責任聲明裡,表示自己會對該項目研究終生負責。
于是他趕緊快速翻動手中的文件直到最後一頁,看看自己能不能找到健在的知情者問個清楚。
果然,文件最後一頁是項目責任聲明書,上面清楚地寫到——
仿生機器人項目負責人:機械制造研究所,鮑裡斯.韋德諾奇。
徐迢猛得一怔——
他記得這個名字!
這位鮑裡斯先生至今仍在領航者太空城機械制造研究所服役,前段時間還聽到亞曆山大誇贊起他那充滿巧思的飛船減重設計方法。
徐迢一刻也等不了。在短短時間裡,太多莫名其妙的線索向他砸來,他必須要一件一件全都理清。
随即他立馬收拾好這些剛剛被翻亂的文件,帶這牛皮文件夾麻利出門去了。
根據手表上的地圖,徐迢馬上找到了機械制造研究所所在的樓層。
鮑裡斯先生現在是名譽所長,獨立辦公室的标牌尤其醒目。
機械制造研究所的氛圍與通訊系統研究所完全不一樣,徐迢服役的地方多的是天天與公式打交道的數學怪人,一天下來神神叨叨的理論推導以及噼裡啪啦沒停下來過的鍵盤敲擊聲,聽得人腦殼直嗡嗡。
機械制造研究所更像是一個巨大的創造工廠,廊道兩側是透明玻璃,玻璃後是無數個公開的工作台,成群結伴的研究員圍在一個精巧無比的機械裝置前,邊嚴謹地動手繪圖邊嚴肅讨論着什麼。
危機當前,這個制造大工廠變得比往日更加忙碌,無數工作台上火花四濺,太空武器正在被加班加點地檢查、備制。
徐迢跟随指示牌到達辦公室門口,鮑裡斯的辦公室甚至大門敞開,一股焊接金屬帶來的燒焦腥臭味從辦公室裡飄蕩而來。
目光沿着氣味向裡追随,金屬辦公桌前的男人将他濃密卻花白的發絲向後撩去,焊接防護鏡遮蓋住他整張臉,手上的切割刀幹脆利落地上下擺動,即使火花四濺男人仍舊不緊不慢地從容應對。
鮑裡斯雖然年紀大了,但幹活依舊利索得很,三下五除二将徐迢看不懂的大鐵塊切成特定形狀,接着發力囫囵擡起放到一邊,拍拍手上的灰塵結束工作。
鮑裡斯随手脫開護目鏡,他随年老卻依舊劍眉星目,讓人不難想象他年輕時風流英俊的模樣。
“咚咚咚……”看鮑裡斯停下手中的活,徐迢才禮貌地打擾。
“哦?你是那位新來的博士?”鮑裡斯順勢回頭,目光剛落到徐迢身上就立馬大驚失色。
“有失遠迎我的朋友!實在是太抱歉了!”
隻見鮑裡斯撐着桌沿從辦公桌後挪出來,靈活的上半身同時撈過桌邊搭着的拐杖,然後一瘸一拐地來到徐迢面前。
鮑裡斯的腿腳因為衰老變得不太靈光,但他是個豁達的人,覺得人生已過耄耋,理應安心接受時間給他帶來的一切,所以拒絕了太空城為他免費更換機械骨骼的福利。
同理心讓他對輪椅上的年輕人更加貼心熱情,于是他滿臉笑意,耐心地等待徐迢的下一句話。
“教授,我有件事兒要請教您。”徐迢一邊說一邊從身後拿出那個泛黃的文件夾。
“什麼?什麼事?”徐迢光顧着把文件夾裡的圖紙扯出來,沒注意到鮑裡斯教授的表情變化,隻知道他的語氣突然失控一般地變得急促。
“我想向您請教一下仿生機器人……”徐迢話還沒有說完。
“請回吧請回吧!我哪裡知道什麼仿生機器人!”鮑裡斯突然急走,刷一下像逃命一樣奪門而出。
這樣大的情緒反應已經說明了問題,鮑裡斯不應該如此抗拒一個正常的學術探讨問題,除非他不為人知的痛點和秘密,就藏在這段無疾而終的往事之中。
徐迢像是終于看到了迷霧森林中的一絲光亮,着急忙慌地操控手柄追了出去。
輪椅嗚嗚嗚地瘋狂轉動,在鮑裡斯甩上門的下一秒窮追至門口,接着“咚”地一聲雙手拍上門去,輪椅直接漂移拐彎蹭出門縫,沖鮑裡斯直奔而去。
身殘志堅!太身殘志堅了!
老鮑裡斯驚恐地回頭,目睹了徐迢剛剛一連串流暢的操作,吓得倒吸一口涼氣。
“鮑裡斯教授!鮑裡斯教授!您沒有理由地回避我的問題。”徐迢控制着輪椅,執拗地對鮑裡斯問道。
鮑裡斯和徐迢半斤八兩,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在走廊裡行走,想逃跑也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