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白允承旁邊的正是今日讓他出醜的人,此時臉色發白,放在膝上的手還在微微顫抖,白允承都看不下去,沒見過這麼......
官家還沒有來,現在無事,白允承幹脆就和旁邊的人說起話來,“唉,你怎麼表現如此緊張,我還沒見過比我還膽小的人。”說完又覺得不是很好,又添了句,“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問問。”
那人半天沒有憋出話來,白允承都快放棄和他搭話的打算了,就聽見他吞吞吐吐的說道:“我不叫‘唉’,我...叫鄭時中。”
“啊...哦哦,好,我知道了,我叫白允承你随便如何叫都行。”
接下來不等白允承開口,鄭時中道,“今日,我...向你...道歉,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控制我自己。”
白允承看見鄭時中這樣,倒是不好再說什麼,怕把人搞得更加不适了,還反過來安慰鄭時中,“沒事沒事,你又不是有意,别想太多了。”
“對了你被安排去哪裡當官了。”白允承想,他們兩人名次相差不大,很有可能就分到了蜀中。
大昭的進士不必經過铨選,皆是直接授官,在遊街之後,授官的旨意便會由官員宣布,而正是的文書,還需等些時日,故而白允承有此一問。
“地方...很遠...,我...在輿圖上...翻看了好半天天,才...發現,這個叫...平武的地方,在蜀中...是龍州下面的一個縣。”
聽見同是龍州,白允承要不是顧忌場合嚴肅,怕是要開懷大笑起來,本來進宮讓他緊張的感覺消散幹淨,同病相憐,莫過于如此了,可把白允承高興壞了。
白允承移動底下小杌,靠近鄭時中,“我跟你說,我也在龍州,不是是在另一個縣,到時我們可以一起去啊,你說如何?”
白允承這樣的表現讓鄭時中更加無所适從,鄭時中性子唯唯諾諾的,身邊很少有人同他在一起,今日同白允承将的話抵得上以前半個月講的話了。
接下來,鄭時中開口,說出來的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白允承還要費心将它連起來,不免又在心中好好誇獎一番自己。
“我...我...來...自...江南,就...是...下面...的...太平州。”
白允承聽見江南兩個字,就覺得二人實在有緣分,既然如此,那以後就是朋友了,他要将他這毛病治好,跟人說話吞吞吐吐的,怎麼和人相處,白允承肩負起這樣的使命,脊背都挺直了不少。
“我在宣州,你聽說過嗎,你應當也要回江南,之後才去赴任吧?”
鄭時中連續點頭,白允承又找他要了具體的地址,記在心中,最後說了一句:“好,倒是我來找你,你在家中等着就是。”
說完,就聽見了内侍的嗓音想起,官家到了,下一刻,“官家到。”
所有人起身參拜,“參見官家,官家萬安。”
因着是宴席,乾德帝穿的是常服,看起來沒有那般威嚴,随和了不少,道:“平身。”
等乾德帝坐下後,說道:“愛卿,諸位學子,都坐下。”
“謝官家。”
身邊的内侍總管王泉吩咐其他内侍去禦膳房傳膳。
乾德帝慧眼如炬,一眼便看見了離自己不遠的狀元,裴欽,這是他欽點的,可謂是寄予厚望,他在軍政上的想法,若是得到很好的實行,不說能将大昭一直未能收複的幽雲十六州拿回來,無論如何,北邊的兩個政權都不敢再随意南下。
等禦膳房的膳食上完後,翰林大學士王介儒,端起酒杯起身,“老臣恭賀官家再得英才。”
乾德帝連說兩個好字,一飲而盡,讓王泉再給自己倒酒,舉杯道:“朕今日得遇諸位英才,惟願日後你們能為大昭鞠躬盡瘁,盡忠職守,共創盛世。”
進士和官員一同起身,舉杯,躬身回道:“臣等定不負官家所願。”
等乾德帝飲完酒,下面的人才将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接下來便是這些同榜進士相互敬酒,日後皆是在官場之中不可或缺的人脈資源,至于主考官和副考官,無人去敬酒,非是不懂禮數,而是自先祖創進士傳胪開始,進士便成為天子門生,進士與考官便不再是門生故吏的關系,對避免形成黨派有重要的影響。
宴席過半的時候,乾德帝身邊的王泉走到裴欽身邊,低聲道:“裴編修,還請随老奴來。”
裴欽擡頭望去,這才發現乾德帝已經不在上座了,起身,恭敬的跟在内侍的身後,來到後殿。
乾德帝雙手交握放在身前,眼皮耷拉着,不過片刻,裴欽低頭走進來,行跪拜禮,“臣參見官家。”
乾德帝微微掀起眼眸,道,“免禮。”
裴欽起身,依舊躬身垂首,等待官家詢問。
乾德帝再次開口,“可知今日朕找你所謂何事。”
低沉有力的聲音傳入裴欽的耳中,他沒作猶豫,立即回道:“臣知曉。”
“朕看了你的答卷,卷中所寫,甚和朕意,但這些想法從何而來,卷首寫着你來自宣州,何以對軍政如此了解。”
裴欽沒有打算将自己曾經從軍的事告訴乾德帝,遂恭敬的道:“臣惶恐,隻因臣幼時曾随父北上,到過邊境,與軍中之人交談過,加上一些所見所聞,才得以寫出此文。”
乾德帝聽完甚是滿意,起身走到裴欽的身前,頓時巨大的陰影籠罩裴欽,隻聽得一道清晰含着笑意的聲音傳來,“愛卿日後可不要負朕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