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惠靜啞然。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來,自己的确在老師提到吳震寰名字的時候,喊了一句“吳姐”。
不過,到目前為止,舒惠靜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聳聳肩,給自己找理由的同時,也跟高松然道歉:“他們都是這麼叫他的,我就跟着起哄喊了一聲。對不起,我不該在老師講話的時候插嘴……”
高松然都無奈了。
我拿你自己因為名字被嘲笑的經曆,激發你共情,跟你鋪墊這麼多,結果你隻覺得我因為你課上搗亂才生氣?
高松然嚴肅下來:“上課還是下課,這麼說都不對。你被人嘲笑名字,會打回去,表達自己的不滿。人家吳震寰脾氣好,不跟你計較,你也不能逮着個軟柿子就捏呀。你告訴我,為什麼喊他‘吳姐’?”
舒惠靜這才垂下頭,盯着面前已經被自己風卷殘雲過的餐盤,好半天才開口:“也不是我先叫的……6班的李川是我發小,跟吳震寰一個初中的。他聽說我跟吳震寰一個班之後,就跟我介紹了吳震寰,包括他的一系列綽号。”
“不用告訴我是誰告訴你的,我也不在乎誰第一個這麼叫他。”高松然心裡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面上還是要保持平靜,重複了前面的問題,“告訴我,為什麼喊他‘吳姐’?”
舒惠靜頭垂得更低了,也不複先前秀肌肉時的驕傲:“我……我聽他說話聲音的确像女生,就跟着叫了。他說話聲音細,走路也慢,就像女生一樣……”
“他聲音細,是他可以改變的嗎?因為聲音細,就要被言語欺淩嗎?”高松然用一連串的問句,叩擊着舒惠靜毫無防備的良心,“你覺得他被起這些外号的時候,心情和你因為名字被嘲笑的時候,有什麼區别呢?”
舒惠靜臉紅透了,一聲不敢吭。
其實,他加入本班、外班同學嘲笑吳震寰的隊伍,何嘗不是想要“加入他們”,讓自己不成為被欺淩、被嘲笑的對象呢?
知道被霸淩的滋味不好受,反而去霸淩别人,聽起來離譜,在十幾歲的少年人裡卻十分普遍。
在很多紀律更差的學校裡,有的孩子在學校被欺負,結果打不過就加入,又去“交投名狀”去欺負别人,因為你不欺負别人,霸淩者就找不到樂子,要回來欺負你了。
高松然還沒問完:“還有,你們把一個男生喊作‘姐’來嘲笑他。你覺得把男人叫做女人就是侮辱他了?我也是男人,可我從來沒有覺得我的性别高人一等。”
啊?舒惠靜還沒從這個角度想過問題。
是啊,為什麼呢?為什麼别人笑自己名字像女生,自己就要生氣呢?
見舒惠靜開始思考,高松然就默默地坐在那兒,一言不發。
半晌,舒惠靜出聲:“老師,我會和吳震寰道歉的,以後再也不嘲笑他了。不光是他,我不會再給任何人起外号、嘲笑任何人了。”
高松然欣慰地點點頭,孺子可教!
舒惠靜還沒說完:“另外,我還要向他學習。”
“哦?”高松然很好奇,舒惠靜這是悟出了什麼道理嗎?
“老師,你讓我站在吳震寰的角度考慮他的心情,其實我也站在了拿我名字開玩笑的同學的角度,思考了一下。我喊吳震寰‘娘娘腔’、‘吳姐’,他總是淡然一笑,也不反駁。看到他沒反應,其實我也覺得無趣。”舒惠靜聲音還是很小,“而我呢,别人拿我名字開玩笑的時候,我一點就燃,非要跟人扯個明白。換成開玩笑的人,他們恨不得我鬧起來呢。要是我不生氣,他們看不到霸淩我的成果,肯定也會覺得沒趣的。”
見高松然臉上重新恢複了鼓勵的微笑,舒惠靜這才松了一口氣,繼續道:“老師,你說得對,無論是吳震寰被喊‘吳姐’,還是我的名字被嘲笑像女生,這些根本就構不成侮辱嘛。我的精力用來反擊嘲笑我的人了,打人容易背處分不說,還弄得自己心情糟糕。他的精力可以用來學習、做自己喜歡的事,怪不得他物理好呢。我想向他學習的就是這一點,看得通透,分得清什麼是無所謂的,什麼是更重要、值得争取的。”
見舒惠靜正經的樣子,像個小大人,還挺可愛的。
打了巴掌要給棗,高松然說:“嗯,他面對譏笑泰然處之,你面對霸淩者用于反擊,這些都是可貴的品質。希望你們能成為朋友,互相學習。”
經過了今天的對話,高松然相信,舒惠靜能把孔老夫子那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深深刻在腦子裡。
因為系統是這麼告訴他的。
【在宿主的引導下,學生[舒惠靜]大徹大悟,道德品質提升。獲得春雨點50點,“天眼”一次。“天眼”限12小時内使用,過期無效。】
“大徹大悟”四個字,讓高松然忍俊不禁。
這一次談話,沒有像以往那樣,提升舒惠靜對自己的信任度,卻讓舒惠靜學會了正确面對嘲笑的态度,可以說影響深遠了。
系統給的獎勵也間接佐證了這一點。50點春雨點外加價值100點的“天眼”,加起來比提升信任度後獎勵的60點要高一倍半。
就是這“天眼”的使用還規定了時間。現在才六點,看來隻能使用在住校生身上了。
黃老師和徐老師當班主任時,都說10班有很多“魔頭”。不過,在高松然看來,兩位老教師把學生放在對立面,把學生妖魔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