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不知虞策之身份的舒白看不出那滴淚的含義,兩人所在的地方雖然是城郊,但因是官道,偶爾有車馬來往,虞策之一落淚,襯得她負心薄情,實在不像回事。
舒白無奈,正要說點安慰的話。
異變突生。
原本人員來往頻繁的管道許久沒有人煙,附近茂密的樹林靜悄悄的,蟬鳴聲都消失了。
虞策之最先反應過來,他神色一厲,本能地将舒白拉入自己懷中,有力的手臂按住她的頭,帶着她一個轉身,衣裙翻飛,險而又險躲過恭候多時的利箭。
箭矢的尾羽蹭過舒白面頰,舒白瞳孔微縮,順着射箭的方向側頭看去。
數十名蒙面黑衣人從樹林中竄出,刀劍寒光閃閃,直沖兩人而來。
舒白自認若是舒家的仇人,絕做不出在離城門不過數百步的地方安排刺客殺人。
她扭頭看向虞策之,不由咬牙,“你的仇人?”
虞策之抿唇,他握緊舒白的手,沉聲道:“我不會讓你有事。”
舒白面無表情,“他們沖你而來,你放開我,待會兒我們分頭跑,我當然不會有事。”
虞策之沉默半晌,攥着舒白手腕的手緊了三分,“他們如果動了殺心,隻分兩個人去追就能要了你的命,别擔心,我的人很快就到。”
舒白堅持撇清幹系,死也不死到一起,“松手。”
“小心!”虞策之忽然道。
刺客接收到首領眼神,動作迅速,順間沖兩人殺來。
虞策之身上沒有佩戴兵器,琥珀色瞳孔映襯出刺來的刀劍,牙關緊要,額頭滲出冷汗。
他護着舒白側身,看準長劍刺來的弧度,手握成拳沖着刺客的手腕狠狠打去。
刺客手上力道一松,長劍滑落。
虞策之一個閃身,搶過刺客脫手的長劍反攻而去,劍鋒滑過刺客脖頸,被奪劍的刺客氣絕當場。
一套動作下來,虞策之護着舒白逼退右方攻勢,左側卻落了破綻。
一柄寶劍寒光閃爍,鋒芒直逼虞策之要害。
虞策之餘光瞥見,瞳孔驟縮。
此時此刻,倘若他放開舒白,定然可以躲過刺客首領的直攻,但混戰之中,舒白沒有反抗能力,放開她的後果不言而喻。
虞策之緊抿着唇,卻将懷中人攬得更緊幾分,他本已做好挨一劍的準備,即便劍上淬毒,暗衛很快會趕到,他不會死。
電光火石間,铿锵聲在耳邊炸開。
虞策之愕然看去,卻見舒白手握匕首,穩穩擋下刺客首領的攻勢。
刺客首領一擊不中,驚訝之餘,他借巧勁利落挑走舒白的匕首,第二次攻擊很快跟上,劍芒照得舒白眯起雙眼。
這次虞策之有了反擊餘地,他挑開面前刺客的攻擊,腳步微轉,調整和舒白的站位,自己正面迎上刺客首領。
劍器碰撞在一起,刺客首領發出一聲冷笑,“不自量力,您終歸敗于我們娘娘手裡。”
刺客首領緩緩加重力道,他天生神力,虞策之絕不是對手。
等砍下虞策之的首級,太後娘娘就能重返皇宮,倒是論功行賞,定然會賞他個将軍做。
想到這裡,首領眼露快意,發狠道:“去死——”
聲音戛然而止。
刺客首領不可置信低頭,卻見那女人還有第二把短刃,趁他向虞策之發難的空檔,短刃徑直刺入他的腹部。
“你!”刺客首領雙目發紅,他正要說什麼,忽然表情一頓,濃黑的血從口中溢出。
同時,舒白皺眉抽出短刃,自語道:“發作這麼快,我還以為要再撐一段時間。”
虞策之:“……”
舒白用力把站立不穩的刺客首領向逼近的刺客中推去,同時扯住虞策之的手腕,急道:“愣着幹嘛?跑啊!”
幾乎拼上所有能用上的力氣,舒白扯着虞策之一路狂奔。
回京城的路被堵死,順着官道走一定還有埋伏,舒白隻能拉着他向樹林盡頭跑,京郊山下植被茂密,躲一時完全沒問題。
等确認擺脫刺客的追蹤,舒白方喘了口氣,擡眼看着天說:“看樣子晚上要下山雨,刺客不會輕易放棄,定然在回城的路上設下伏兵,你可以去附近的寺廟借住躲避風頭,我們就此别過。”
舒白不知道虞策之從哪裡招惹來的刺客,這人身份成謎,恐怕不是護國公之子那麼簡單。
方才雖然是他把自己牽扯進危局,但他舍命相護,兩人誰也不欠什麼,甚至如果虞策之不認識去寺廟的路,她願意好心指明。
舒白不想淋雨,打算繞小路回她在京郊的竹屋暫避,擡腳要走,忽然聽見身後重物落地的聲音,不由吓了一跳,回首看去。
虞策之了無聲息倒在地上,綢緞般濃密長發散落下來,仿佛失去了生機。
舒白一驚,連忙走上前去看,這才發現地上的鮮血滴滴答答落了滿地。
将人翻過來,便見他青衣染血,雙唇發白緊緊閉合着,額頭上盡是冷汗。
舒白第一時間向他身後看去,兩人一路走來,那些血就這樣一路淌,将行蹤暴露無遺。
舒白沉下臉,伸手拍打虞策之,道:“醒醒,謝拾,快起來。”
虞策之艱難睜開雙目,他失神地望着舒白,停頓許久才艱澀道:“夫人,你快走吧,不用管我的,我死了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