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樓梯盤旋着向上,一層又一層的往上邁着步,駱央央覺着自己的小腿都在抖。
言家她是頭一次來,二人結伴去上學時,言知總是會早早到達碰面的地方,因此駱央央也就從來沒有進過言家裡面。
視線裡滿滿都是深色調,家具房門都是黑灰色為主,看起來更顯拘束。
跟着言書站定在門前,駱央央慢慢搖了搖頭,“言叔叔,我還是不進去了。”
對于她來說,言知的死亡僅僅隻過了不到一日。少年躺在地上的身影還在眼前揮之不去,此刻若是再過多接近他的過去,駱央央害怕自己會在别人面前失态。
“我在外面等您就好。”她說。
男人沒有再勸,隻是輕輕笑了一下,“那央央你可要稍微等一下了。”
有些不明白言書的意思,但駱央央卻沒再問。安靜地立在一旁,她看着氣哼哼的言初也目不斜視的跟着進了卧房。
開關櫃子的聲音傳來,窸窸窣窣的摩擦聲、物體落地的聲音接連一個個響起。
半響,有東西從黑色木門挨個冒了出來。
綠色方盒有大有小,五個盒子排成一排,看着像是上下跳動的音符。
“央央,生日快樂。”昏暗的水晶吊燈下,言書從門後走了出來,“我猜阿知大概一直都想要對你說這句話。”
“所以,我這個做叔父的就這麼擅自主張的幫他這麼一回。”他扯了扯領帶,鏡片下有愧意一閃而過。“就算沒有阿知,你也要快樂。”
“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阿知的那份人生我們要替他活得不留遺憾。”
“我們都要快樂。”
他說。
*
毛茸茸的地毯像是天上的雲朵一般,伸手去碰,卻又彷如什麼都抓不到。
給滿滿梳下來的毛被她仔細收到透明口袋裡,又使勁撸了幾把狗頭,駱央央這才磨蹭着坐下來。
禮物盒就放在半米不到的地方,草綠色的蝴蝶結系帶在壁燈的映射下溢着淡淡的薄光,一看就是花了心思挑選的。
“1、2、3、4、5。”駱央央又數了一遍。
時間就在這疊加在一起的無數次片刻中溜走。過了好久好久,久到精神充沛的拉布拉金都趴在地上打着小小的鼾聲時,駱央央終于有了動作。
這五個經過漫長歲月到來的生日禮物,她想要知道那裡面是什麼,卻又隐約着害怕知道。
看着言叔叔拿着包裝盒出來時,她其實不明白言知為什麼要一次性提前這麼久準備禮物。但此刻當這些屬于言知的最後記憶擺在眼前時,駱央央卻忽然感到一絲慶幸。
抵觸和渴望無限鬥争着,最後後者赢得了勝利。
【19歲的央央收。】盒子上這麼寫着。
金色字體經過時間的流逝早已變得有些模糊,指尖輕輕摩擦着,卻還是能感受到字體微微凹進去的觸感。
深吸一口氣,駱央央抽開蝴蝶結打開蓋子,菱形格紋的皮質木盒出現在眼前,是塊手表。
淡粉色的表盤圓嘟嘟的,本該是時間的小小數字被一個個的小方塊代替,瞧着很是可愛。
信封被一同壓在下面。
被染上歲月痕迹的信紙已經有些泛了黃,恂恂地捏起薄薄的紙張,駱央央一字一句的跟着念出了聲。
“央央,十九歲快樂!
還記得你曾經說過十八歲成年以後的自己和之前相比并沒什麼切實的差别,你說大概等到自己一個人在國外上學時或許才會有長大的感覺。
如果我的計劃沒出錯的話,今天便是你在國外度過的第一個生日,怎麼樣,有切實感受到差異了嗎?
我猜你一定會撇着嘴小聲嘟囔,啊,怎麼和之前一樣啊。然後欣喜的叫出聲,啊!原來我早在不知不覺中成為成熟的大人了。
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隻是可惜此刻我并不在你的身邊和你一起過生日,來海城的決定很是匆忙,搞得我也有些措手不及。
但是沒關系,手表會代替我出席的。
希望你隻生我的氣一小會兒,因為晚上和家人朋友開慶生派對時某人一定要開開心心的。
還有手表是我自己打工賺錢買的。所以請不要說,不要說你個高中生怎麼花這麼多錢買禮物好不好。
你知道的,我喜歡送禮物給朋友。所以隻要你喜歡,那我便是最開心。
時間我已經幫你調好了,十二個小時的時差會讓人有些疲憊,要記得好好休息哦。
對了對了,手表背面的刻字19也是代表着希望你永遠記得19歲的自己那般無畏開朗與快樂。
所以央央,你就隻管往前走。
言知。”
積壓了整整一天的淚水還是沒有忍住,顆顆滴落下來暈成一個個小小的圓圈。
掌根抵住眼眶,駱央央無聲哽咽。
“你個傻瓜還不知道吧,十九歲的生日我過得很開心,也沒在那天生你的氣。”掌心滿是濕潤,順着手腕慢慢往下滑。“言知,你個笨蛋。”
“你要讓我往哪裡走,到底要讓背負着一條人命的我如何再往前走。”孤零零躺在盒子裡的手表不知是在什麼時候停下了本職工作,分針時針就這麼一動不動的呆着,一如她停滞了的過往人生。
壓着心悸駱央央狠狠吸下一口氣霧劑,指尖緩緩打開了第二封信。
[央央,見信如見人。
又是一年夏,北城最近熱的不行。不過好在我總在實驗室跟着學長做實驗,所以倒是還好。不知道海城今夏怎麼樣,會不會還和之前一樣熱。
央央,時隔好久回到家的感覺是不是很放松。一個人在國外真的辛苦了,高二那年那個怕黑的小女孩現在真的越來越勇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