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花青道:“七霄,這裡先交給你一會,可以嗎?”
覃七霄略微側過頭,露出一顆虎牙,道:“沒問題花青姐,你就放心交給我吧。”
姬花青打橫抱起那名刁姓弟子,躍至雨馀涼、邊潇以及碧桃身旁。
雨馀涼上前問道:“花青前輩,你沒事吧?”
姬花青道:“無礙。”說着将抱着的人輕輕放在地上,雨馀涼道:“他……”
那名刁姓弟子躺在地上,道:“大……師兄,我好痛……好痛啊,大師兄……我是不是……就要死了?”他說這話時并沒有看着邊潇,似乎是連轉動眼珠的力氣都沒有了。
方才姬花青那一刀刺得不淺,她何曾想到寇傳維會做到用自己徒弟來擋刀的地步?可一切發生得實在突然,姬花青已經盡力及時縮手回肘,才讓那一刀不至于将刁姓弟子捅個對穿。
但割肉斷筋的感覺還是由刀刃傳到她的手心,有這種感覺,意味着這名刁姓弟子的内髒已經破裂。
姬花青對這種感覺已經習以為常了,可這一次,卻灼得她的手掌心一陣陣發麻。雖然當時隻是一瞬,但這種感覺似乎現在還停留在她手上。
邊潇道:“刁師弟,你不會死的,我們準能治好你!”
姬花青在江湖沉浮多年,知道方才她那一刀下去後,人若是還活着,隻能說是奇迹中的奇迹。
刁姓弟子道:“可是我好痛,真的好痛……從來沒有這麼痛過……”他的話音帶上了哭腔,并不斷有鮮紅的血從他口中湧出。這名姓刁的瑚莊弟子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很多東西都還沒見過,很多事情還沒經曆過,可如今他察覺到自己似乎馬上就要死了,一時間對死亡産生了強烈的抵觸和恐懼。
“大師兄,我怕,我還不想死……不想死……”那名刁姓弟子說着,眼中滑出一行眼淚,那行淚水順着他的眼角滑到太陽穴,最後沒入鬓邊的頭發裡。
漸漸地,那名刁姓弟子便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碧桃伸指探了探那名弟子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脈搏,輕聲道:“已經無力回天了……”在那名弟子的臉上,淚痕猶在。
邊潇看着師弟緊閉的雙眼,嗓音嘶啞道:“刁師弟。”邊潇長養在瑚莊,從未出莊到江湖上闖蕩,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目睹一個人從活着到死去的全部過程。
一個生命逝去的過程。
邊潇垂着頭,看到刁姓弟子口鼻處已經開始有些凝固的血迹,吸了吸鼻子,突然十指握緊,将手邊的泥土抓出了十道指印。
姬花青站起身,道:“事情還沒完,我還要去那邊。”
雨馀涼也起身道:“花青前輩,我跟你一起去。”
姬花青看了雨馀涼一眼,迅速将頭轉了回去,道:“來吧。”
姬花青又回去與覃七霄共鬥巴琅和寇傳維,雨馀涼則去幫鮑楚楚、铎占文和尹敕對付夏篁。權甯見一群人鬥得熱鬧,心想以自己的武功,加入進去也隻是添亂,于是待在那群小童身旁專心保護他們。
姬花青知道巴琅的誅仇指短時間内隻可連續使用兩次,兩次過後,下次再使,就得等上至少兩個時辰。正是因為這點,昨夜在瑚莊地牢中時,姬花青眼見巴琅使了兩次誅仇指,這之後才能放開手腳和瑚莊以及龍虎寨一衆人馬相鬥。
到現在巴琅又可以使出誅仇指,方才已經用過一次,還剩一次。姬花青一夜未合眼,精力已經有些難以集中了,江湖中人比武,以快打快,情況瞬息萬變,若是巴琅冷不丁戳出一指,她沒能避開,豈不是各種意義上的完蛋?
姬花青不确定自己的身體還能不能支撐她再中一回誅仇指,不過依上回蕭吞所言,大抵是不能的,若她再一次筋脈俱損武功盡失,那件她還未來得及去完成的事要怎麼辦?
若在做完那件事前就一命嗚呼,姬花青死也難以瞑目。
武林人士相鬥,位置不斷變換,姬花青、覃七霄、尹敕三人打着打着便聚到了一處,姬花青趁此機會對另外兩人道:“你倆對付巴琅,剩下兩個交給我。”
尹敕道:“為什麼?不過話說回來我們為什麼要聽你指揮?”
姬花青道:“不是指揮,是根據實際情況調整對策。我被巴琅的誅仇指戳一下就沒了。”
尹敕怒道:“你開什麼玩笑?我和七霄被那什麼……什麼誅仇指戳一下就有了?”
姬花青道:“在場之人中,誅仇指隻對我起作用,你們跟我修煉的不是同一種内功,所以對你們來說,這一招不過就是普普通通帶有較強内力的一指罷了,别說一指,戳個十七八指對你們來說都不成問題。”
尹敕一手握住鍊|子槍的槍柄,一邊用另一隻手捋過鋼節,道:“既如此,你躲開不就成了?再不然削斷他手指。”
姬花青道:“這正是誅仇指的邪門之處,就算他沒有直接與我接觸,指力也會通過兵器或其他東西傳到我身上。我跟他打,限制太多,但你們可以直接擋下他這一指,甚至拆解他這誅仇指的指法。”
覃七霄聽了姬花青的提議,點頭道:“換個人打,我沒問題。隻是花青姐你一個人對付兩個人,可得辛苦一些。”
尹敕雖然沒有明确表示同意,但鍊|子槍下一次甩出,槍頭直接飛向了巴琅。
覃七霄是個與雨馀涼年歲相當的少年,但就是這樣一個少年,武功就已達到了相當驚人的程度。而正合力對付夏篁的雨馀涼、鮑楚楚和铎占文三人聽見覃七霄方才對姬花青所說的話,似乎在場之人中隻有他覃七霄和尹敕、姬花青在對付敵人,其他人就像不存在一般。雖然玄同教的人武功是很高,但這麼說未免也太瞧不起人,心裡都略微有些不爽。
姬花青将手中斷刀一扔,刀刃插進地裡,刀身兀自不斷晃動,随即她用腳尖抵住地上的一把劍,這劍是方才那名刁姓瑚莊弟子被寇傳維拉來擋姬花青的刀時落在地下的,姬花青腳一使力,那劍便飛上了半空,姬花青伸手接劍,那劍剛到她手裡,絲毫沒有停頓,姬花青揮劍就朝夏篁削去。
數招之間,隻劍光幾閃,姬花青握劍的方式便随自己與夏篁方位角度的變化從正手換到了反手握劍,随後又從反手變為了正手,動作之熟稔流暢,顯然是用慣了劍的。
覃七霄一邊與巴琅過招,一邊轉頭看向姬花青,心想六年不見,姬花青的武功跟她離教前那會相比厲害了不止一星半點。
夏篁手握黑紫短劍與姬花青交手,很快便感到難以招架,姬花青的下一劍将從哪個方位刺來,夏篁都無從知曉。且姬花青向他刺來的每一劍皆極盡玄妙,夏篁短時間内根本就想不出拆招的方式。不僅如此,在夏篁看來,姬花青的每一劍都暗含十分紛繁的後着,他提防姬花青的這一後手,就防不了另一着後手。一把劍到了姬花青手上,劍招如流水般源源傾瀉出來,姬花青出劍快,每一劍之間的間隙都極短。很快,夏篁臉上、身上就被劃了數條口子,一旁的地上也濺上了幾道血痕。
再看姬花青,依舊毫發無傷。
姬花青右手一轉,面無表情地挽了個劍花,對夏篁道:“你的招式我已看盡,你對我來說已經沒用了,我也不再陪你浪費時間,做個了斷吧。”
血從嘴角滑下,夏篁用手背粗暴抹去,另一隻手撫上胸口,道:“你已是魔教叛徒,卻又為何要幫魔教的人?”他忽然笑起來,笑聲很是尖銳,口中鮮血随着他嘴部的動作一隐一現:“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在這裡遇到魔教的人,你這個叛徒生怕自己逃不過,于是又重新歸順魔教,想要将功折罪是不是?”
姬花青認為若認真去回應夏篁颠三倒四的揣測,反而是她自己的罪過,于是姬花青一言不發,劍尖斜指地面,一步步地朝夏篁走去。
夏篁斂起了笑容,知道姬花青接下來就要了結自己的性命,隻把雙眼直直瞪着姬花青,似乎要牢牢記住姬花青的臉,死後化作厲鬼去尋這個取了自己性命的人。
巴琅雖然是他和夏篁、寇傳維三人裡武功最高的,但覃七霄和尹敕一個是玄同教五護法之一,一個是十二長老之一,二人合力進攻威力不可小觑,覃尹二人一個用刀,一個使鍊|子槍,近戰遠攻,面面俱到。覃七霄身法靈活,刀随身走,一會前趨,一會後避,尹敕的鍊|子槍則使得如鬼似魅,覃七霄與鍊|子槍的長影交替出現,讓巴琅手忙腳亂,身上也多了好幾道新傷,有些是尹敕的鍊|子槍劃的,有些則是為覃七霄的刀所削中。
巴琅本身也不是内力深厚型的武人,因此誅仇指對他來說,不僅是對付身懷無涯派内功之人的專門武功,也是他唯一能使出的具有強勁内力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