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傳維又道:“玄同教如何?”
巴琅輕聲笑道:“選擇玄同教是下策中的下策。”
寇傳維道:“願聆巴先生高見。”
巴琅道:“寇莊主既已做出了背叛玄同教的行為,相信心中已有答案。”
寇傳維道:“可如今玄同教派人來,聽他們的意思,似是有意要與瑚莊修好。”
巴琅道:“那就更不能選他們了。當年不可一世的玄同教願意将姿态擺得這麼低,說明他們底子已經掏空了,沒有實力再來懲治敢于背叛他們的人了。這樣的盟友,啊不,主子,除了拖後腿外還能給瑚莊帶來什麼?且玄同教跟聊氏和衛氏不同,聊衛兩家好歹還算武林正道,玄同教是什麼東西?江湖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道,有這樣的盟友,啊又說錯了,主子,會讓瑚莊從一開始就飽受诟病,為寇莊主當上水南武林盟主的道路增加很多阻礙。我實在想不到放棄與衛氏或聊氏結盟而選擇魔教的理由。”
寇傳維點點頭,問夏篁道:“夏篁,你的意思呢?”
夏篁道:“我同意巴先生的看法。”
鄒仕擔憂的聲音傳來:“可玄同教到底是魔教,事情做得太絕,恐怕……”
巴琅笑道:“鄒管家膽子也忒小了,若都像鄒管家這麼前怕狼後怕虎,是成不了事的。”
寇傳維背着手看向站在身後的鄒仕道:“巴先生這話說得不錯。”
鄒仕盡管心裡不安,但也無話可說,一部分原因是寇傳維畢竟是莊主,平日待莊中弟子和下人也甚威嚴,自己不好再駁了他的意思,一部分是由于鄒仕也想不出什麼反對的理由,隻得低頭不語,雙手交疊在身前。
寇傳維背着手來回踱步,一邊思索一邊道:“那麼就是在衛氏和聊氏裡面選。”
聊氏也許實力稍強于衛氏,但聊氏派來的那對男女态度令人感到讨厭,他們話裡話外、神态舉止間無不透露着令人反感的優越,處處表現出的“能為聊氏效力是你們的福分”令寇傳維十分不悅。
寇傳維尋求的是結盟合作,不是給人當狗。
寇傳維又踱了一圈,已然打定了主意,道:“我們給聊氏的人下毒,又把他們關了起來,已經算是結下了梁子,何況我們先前已經答應了和衛氏合作,出爾反爾終究不好。”
寇傳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夏篁問道:“那麼,聊氏和玄同教的那幾個人怎麼……”話還未說完,門外就有人道:“莊主,臨薊那邊來信了。”
寇傳維揚首道:“進來。”
先前送信的那人還在院門外時姬花青就察覺到了腳步聲,當即抓住雨馀涼背上的衣料飛上走廊廊頂的畫梁。雨馀涼眼見那人推門進屋,屋内的黃光洩出一瞬後屋門随即關上。屋裡一時無聲,隻聽見一些極細微的紙張的聲響,随後寇傳維的聲音傳出來:“嗯……白氏那邊說,要答謝先前我們瑚莊幫了他們忙,所以特地以五十兩黃金,一千兩白銀,五瓶金玉霜,以及五十把烏沛上品利劍作為謝禮。”
走廊梁上狹窄,雨馀涼剛好在姬花青左側。寇傳維剛說出“白氏”兩個字,雨馀涼餘光就瞥見姬花青手指微動,等說到後面白氏要給瑚莊黃金、什麼什麼金玉霜等物時,雨馀涼便看到姬花青的頭微側,臉上神情似乎包含了難以置信、憤怒……以及種種其他難以言明的意味。
白氏也是水南鼎鼎有名的武林大家。雨馀涼從小在水南長大,而谷州刀派除了教授門下弟子武功之外,亦會教他們識記水南的各武林世家、名門大派并作為考核内容,再加之爺爺雨休又是對各門各派武學如數家珍的行家,所以雨馀涼自然知道白氏。
如今在水南無人不知的重雲門、琥沙派,跟白氏比起來,也隻能算是後輩。當年衛氏裂變之前,也就是水南、水西、水東還共尊一個武林盟主時,白氏就已經在水南存在。隻是像很多老的武林世家一樣,如今白氏凋敝,眼下是新興的門派為水南武林盟主所重用。
雨馀涼雖然知道這些武林大家出手豪闊,但親耳聽到寇傳維将白氏給的這些禮物說出來對他還是有相當大的沖擊力。黃金白銀先不說,水南的烏沛鎮以冶鑄出産的神兵利器而聞名天下,連許多水西、水東的武林人士都欲求一把烏沛寶劍而不得。白氏一送就是五十把,簡直令數月前對谷州兵器鋪裡普通刀劍都還眼饞不已的雨馀涼瞠目結舌。
隻是那金玉霜是什麼東西,雨馀涼倒是聞所未聞。
像是有某種奇怪的感應一般,隻聽屋内夏篁道:“金玉霜?那是什麼?”
巴琅的聲音傳來:“金玉霜的全名叫做金玉滿堂霜,因為全名太長所以都叫金玉霜。這是隻有白氏才知道如何調配的一種藥膏,其實也就是金創藥的一種,隻是這藥膏比其他金創藥效果都更好。其他藥敷不好的傷口,這種藥可以,且敷上這藥後,傷口愈合速度也比其他金創藥來得快。”
夏篁語氣有些不屑,道:“那也不是什麼起死回生的靈藥啊,還起了個這麼浮誇的名字。說起來怎麼才給五瓶?那麼多黃金白銀、烏沛寶劍都舍得給呢。”
巴琅道:“我聽說這金玉霜的調制方式白氏自己也失傳了,這五瓶看上去少,應該也是白氏所剩為數不多的金玉霜了。”
夏篁道:“不過是效果好一點的金創藥而已,失不失傳也無所謂吧。”
其實寇傳維也不知道金玉霜是什麼,隻是他不想在自己下屬面前顯得孤陋寡聞,一開始便沒有問,剛好夏篁問了出來,寇傳維也就一并聽了。
忽然有一條蜈蚣樣的蟲子自巴琅長袖下微露的指尖探出頭來,巴琅臉上驟然變色,朝門外喝道:“誰在那!”
雨馀涼渾身一悚,沒想到自己和姬花青突然間就被發現了,正準備急速逃離,卻發現姬花青并沒有離開的意思,恰恰相反,隻見姬花青從梁上躍下,然後不緊不慢地進了巴琅和寇傳維等人所在的屋子。
雨馀涼見了姬花青此舉,一顆心簡直要提到嗓子眼,他不知道姬花青這是打算做什麼,猶疑一番,也硬着頭皮跟着姬花青走進了屋子。
甫一進屋,雨馀涼便感到數道如刀一般的目光齊刷刷地向姬花青和自己射過來,仿佛屋内的人下一刻就要各抄兵刃将他們剁成碎塊。
巴琅看清姬花青的臉後,露出疑惑的神色,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用近乎自言自語的語調道:“是你……”隻見他臉上表情從不可思議到略微驚恐,最後演變為凝重和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