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天上升起了點點天燈,紅紅的天燈染紅了天邊,衆多男女齊齊擡頭觀看天燈而忽略了腳下,便有那摩擦擁擠的事情發生,人群之中開始推推搡搡的,推搡波及到橋邊,卻将她這個在橋邊顧影自憐的人擠到了橋下。
撲通一聲落入水中,橋上的人驚慌失措,有女子尖叫道有人落水了,快來救人。
說來也巧,那時第一個跳入河中的竟然是與唐晚喬分别後有走到這邊的崔清宴。
澤州多水,他自小水性變不錯,因此來不及多想便徑直跳入河中救人,從河中将她拖到岸邊後,和衆人将她擡到岸邊,準備用急救之法救人,仔細一看才發現落水這人是她。
他也沒多想便解去她的衣襟,以讓她呼吸通暢些,未曾想到手落于胸脯之上的時候,胸脯柔軟起伏并不似男子,他大為震驚,再仔細觀她面貌,也與平時他所認識的那個南兄有所不同,緣是臉上的僞裝被水沖掉,露出女子精緻柔美的面貌,雖然身上還是一些男裝,但眼前之人是為女子無疑了。
也便是因為這個插曲,崔清宴才識得原來她是女兒之身,他當時雖然救得她,但她因為最近崔清宴第二次爽約之故,并未向他表露自己的心意,在此之後也一直無緣話與他聽,以至二人雖然心意相通,但在那一世卻是互相不知的遺憾。
眼前的烏篷小船随着水流一搖一擺的向前劃行着,二人觀賞着河道兩邊的街市風景,燈火通明的城市、琳琅滿目的商品、絡繹不絕的人群、歡歌笑語的人聲,這一刻竟然圓了前世之憾。
然而此時在夢境當中的崔清宴顯然不知,二人互通心意後還略有些尴尬,崔清宴主動道:“其實剛剛我差一點便遲到了,是因為我在路上遇見了唐姑娘,為感謝她向沈兄提供了南伯父一案的證據,我特地拜謝了她,不過她既然不願意讓别人知道此案證據是出自她手,我便也沒有直說,估計她此時也還是一頭霧水罷”
她心想,看來這一世崔清宴雖然沒有失約,但事情其實還在按照上一世的情景在進行着,隻是細節上略有差别,崔清宴照舊會遇到唐晚喬,想來那之後,他們的绯聞也會傳遍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崔清宴見她沉思不語,以為是他與唐晚喬的接觸讓她不高興了,便解釋道:“我對唐姑娘并無男女之情,雖然京城裡都傳唐大人中意我為他之婿,但唐小姐本人确實也無此意的,即便唐大人本人再堅持,我與唐姑娘都無意,想來他也不會執意亂點鴛鴦譜,喬妹妹可放心”
這麼一會兒,他對她的稱呼便已經從望舒妹妹變成喬妹妹了,她笑道:“我倒是不擔心這個”,她一邊說眸光一邊落在河面之上,末了拍了拍崔清宴的手道:“一會兒坐好扶穩”
崔清宴顯然不解她為何如此囑咐,這河面上十分平靜,更是無風,又不會像海中行船會有觸礁之險,不過他的性情向來是很随和的,既然她如此囑咐他聽從便是。
不過很快便印證了她的囑咐沒錯,這裡是江淮所布下的夢境,自然是不會讓他們如意順遂的,看着他們解除了上一世的誤會,他怎會樂得給他人做嫁衣,自然是要與他們添些亂子。
于是河水無故發生了抖動,河面波濤洶湧,像是河中的龍王突然被人吵醒,生了怒氣一般攪的河面上翻湧不止。
船夫在此行船這麼多年也沒見過這種場面,船身漸漸不穩,是以即便她已提前預警,但仍是免不了舟覆人溺的結果。
好在崔清豔水性不錯,又提前有所準備,二人雙雙掉入湖中時,臨危不變的遊到她的身邊,将她頭仰起托至河岸上。
那船夫本就靠水為生,水性自然不錯,不用他人相救,自己也遊上了岸。
上了岸之後船夫仍驚魂未定,他劃船将客人翻入了水中,自是怕客人責備,反要他倒賠銀子,不過她知道不是船夫之過,便讓船夫走了。
但二人這下都成了落湯雞,身上濕淋淋的也沒法繼續遊玩了,便一同返回酒樓,如今他是女子身份再同處一屋,自然不甚合适,也怕落人口舌,有損她的聲名,于是便在酒樓中單獨另開了一間房,當夜晚上二人便分開居住。
到了第二日,也不知流言是從哪傳起的,總之昨夜有人見到崔清宴與唐晚喬在石橋邊相會,那傳話的人平日裡定是一個多嘴雜舌之人,添油加醋的到處渲染此事。
衆人的口中都流傳着崔唐二人是如何男才女貌情深意笃,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不過沒多時便有另一層言論甚嚣塵上,有人說崔清宴當日見過唐晚喬之後,又與一身着黃衣的美貌女子相聚,二人相約遊船觀覽燈市,後同乘小舟覆,二人雙雙落水,崔清宴将那女子救回岸上,二人遂有肌膚之親。
而那黃衣女子似乎不是他人,正是不久前從崔清宴老家澤洲而來的同鄉,二人在澤州縣學裡同窗十年。
那女子來京後,依然以男子面目示人,二人同處一室,怕是早已有了夫妻之實,這崔清宴看着純厚良善,但沒想到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家裡養着一個小情人,外面又想勾搭着唐姑娘為其傾心,好攀上大理寺卿唐大人的這枝高枝,其心思狡詐陰險、詭計多端,雖奪得狀元之銜,但其德不配位,有辱禹國曆屆科舉狀元之名,到後來甚至有不少人請願讓朝廷剝奪崔清宴的狀元頭銜。
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時,她才明白原來之前流傳的所謂崔清宴與唐晚喬有多登對的目的便在此,此前有多登對現在看來這崔清宴便有多可惡。
為了平息言論,她便暫時搬離了魚躍酒樓,在附近的一間民居裡租住。
不過讨伐的言論仍舊未止,甚至愈演愈烈,而事情發展到此竟與上一世發生的事情有了不同的走向,損毀崔清宴名聲一事在上一世根本不存在,不過她想即便事情有所偏離,但應也不會偏差太多。
算算時間,南庭煜一案的前後因果刑部暗中應該也快調查完畢了,之後世人的目光便會轉到唐鳳章舞弊一事中,對于此時處在風口浪尖的他們隻要再熬過幾日便好。
是以等了幾日,在衆人的指責謾罵聲中,漸漸有另一種言論在京城之間流傳,有人說,崔清宴與南喬喬本就是青梅竹馬,二人在澤州之時便已定下婚約。
南喬喬留守澤州,等待崔清宴榜上有名,到了京城之後,崔清宴也不負殷盼高中狀元,不料卻被唐家所看中,唐家勢大,強拉新科狀元做他唐家的上門女婿,崔清宴不肯,唐鳳章便暗中向崔清宴潑以髒水,以此來逼迫他不得不從。
這段言論自然不是她與崔清宴放出去的,倒似乎是一股自發而起的力量在替他們與此前的流言相抗,令他們不解的是,即便崔清宴以狀元之名結識了幾位京城高官,但他畢竟還未被授予官職,更談不上什麼根基,如何會有人暗中幫他。
直到沈之硯再來時,才稍解他們之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