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鶴徐徐講道:“魚竿的選材首先要看竹子的種類品質,其次才是長短粗細。”
“魚竿一般要選生長兩年以上的老竹。”
“當今垂釣者多以淡竹、紫竹、箬竹、厘竹、箭竹、四季竹以及羅漢竹,此七類竹子制竿。”
“其中我手中這兩根便是淡竹,其竹壁通直,材質相對柔軟,篾性最好,作為魚竿選材最為常見且合适。”
周放鶴将兩根對比着展示給謝尋微,“選取竹子的時候還要看竹身是否有裂紋,表面是否平滑。”
謝尋微對比着看了看,這兩根均無裂紋,表面也差不多光滑,于是喃喃道:“好像兩根都差不多……”
“是了。”周放鶴點點頭,放下細的那根,用短刀指着粗的那根道:“倘若二者無論品質還是韌性都差别不大,且均無瑕疵,便選粗的這根,正如你方才所說,粗的相對比較堅固。”
他先用短刀将凸起的竹節處輕輕磨平,“将水壺取下來,再将竹子放上去,烘烤一下。”
謝尋微一一照做。
未過多時,竹子便從青綠色漸漸變成了淡淡的黃棕色。
周放鶴取下烘好的竹竿,沉劍下劈三次,将竹子一分為六,形成寬度相近的六根竹條,他挑了韌性最好的一根做魚竿。
其餘的則劈成小段,兩端削尖,壓成彎曲狀,又從船艙内找來一根廢棄的麻線重新搓成細股。
周放鶴将弄好的魚線遞給謝尋微,“若是無繩,可選取有韌性的大段樹皮剝成細絲,再擰成線狀即可。”
謝尋微撿起一根竹竿,照着樣子學起來。
周放鶴繼續道:“魚鈎可以選擇動物骨頭,或者倒刺荊棘。”他将方才兩頭削尖、中間折彎的竹條拿起來,用細線的一端纏上,又拿起另一端連接魚竿。
“繩頭兩側一個朝左一個朝右,繩頭要長于魚竿頂部。”他邊說邊将右側的繩線向左側連續纏繞數圈,又道:“将細繩從左側向外拉出,同時要确保右側的繩結固定不動。”
謝尋微聽了一遍,似乎沒太明白,周放鶴便将自己手中的魚竿與細繩解開,耐心地重新演示了一遍。
細繩被整繩拉出,魚竿上留下一個繩結。
周放鶴道:“這便好了,至于魚餌,可以根據情況就地取材,譬如說蚯蚓、紅蟲一類,又或者紅薯、玉米一類,均可作為餌料。”
謝尋微仰起頭,将魚竿對着光高高舉起,反複把玩着自己生平做的第一根竹魚竿,問道:“那像眼下我們什麼都沒有的情況怎麼辦?”
周放鶴笑了,笑得自在又灑脫,像是春風一抹,“那你就隻能效仿姜太公,靜待願者上鈎了。”
他将頭上一直帶着的竹編鬥笠取下,反手便扣在了謝尋微的頭上,竹條的間隙裡,日光将她澄淨的雙眼、精巧的鼻梁映得更為澄淨、精巧。
“看好了--”
這是她第二次聽他說這三個字,甚至後來的許多次裡,謝尋微都在想,是不是拔劍之前一定要說上這一句才顯得比較威風。
猝不及防間,謝尋微愣了一瞬,繼而才擡起手,匆忙将欲要滑落一側的鬥笠扶正。
周放鶴卻一個縱身,蜻蜓點水般朝江心踏去。
劍光冽冽宛若下了一場大雪,銀亮的劍刃載着燦燦的日光,猛地刺向水中。
此刻若有劍術高手在場,便會立時察覺,這一劍無論力度、速度,還是角度,都堪稱完美。
可惜謝尋微的劍術僅限于跟着劍譜上的圖示比劃過三招兩式,并不全然明白這一劍是如何高深。她隻知道周放鶴這一劍靈動飄逸,宛若九天谪仙,其潇灑、其風流,均是難以言說的美妙。
劍尖入水的刹那,周放鶴算準了時機一般擡腕上挑,不待江水發出“霍啦啦”的聲響,他已然抽身回到船上了。
--劍尖刺中的魚還在扭身試圖躍跳掙紮。
好嚣張的劍法!
謝尋微的心中先是羨慕、驚訝、心向往之,繼而一個念頭閃過後便是又氣又怒。
手中那根花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做好的竹魚竿“啪嗒”一聲便被放在了船上。
她霍地站起身,一雙漉着水的杏眼瞪得渾圓,“果然是‘狐狸君’,狡猾!詭詐!有此等劍法卻不傾囊相授,偏要砍兩根竹子來,騙我學甚麼釣魚!”
周放鶴卻不慌不忙,一臉坦然地将魚從劍上取下,又不知從哪摸出了他的花椒和粗鹽。
他的唇邊噙着笑,語氣也是輕飄飄的,“晚上我準備烤魚,你隻說要不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