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尋微低頭聞了聞瓦罐，試圖辨别一二，卻隻能聞出撲鼻的苦，不由得皺起那張看似神情頗為憂愁的臉，頗為好奇地發問道。

姜姝尤拿着長勺在罐中攪了攪，解釋道：“是由麻黃、細辛、幹姜、蒼術混合煮成的藥，味苦而沖，服用後可使人聲音嘶啞。原本再加點人參和鹿茸效果會更好，但這些名貴藥材我實在是買不起。”[1]

謝尋微取過小幾上餘下的幾張面具逐一端詳一番，又道：“那小雀兒和薛楚要不要也粘上這個以防萬一？”

姜姝尤轉過頭一臉憂慮地看向竹榻上安睡的姜雀，道：“小雀兒不必，她昨夜起了高燒，雖開了方子抓了藥，但尚需修養，近幾日待在這兒，不會再出門見人了。至于薛楚，他……”

二人話語之間，忽聽得門前有紙袋嘩啦啦的聲響，繼而便是一陣吱吱呀呀的推門聲。

少年的聲音依舊清越，“我帶了一點米糕回來，路上碰見陳家阿婆，她還給了我一點嫩筍、小簟和枸杞頭，晚上我們可以炒個山家三脆……”

他想都沒想就推門而入，卻在謝尋微擡頭時呆愣了一瞬，轉頭向姜姝尤看去，卻又愣住了，他的視線在兩人之間遊走，猶疑地開口道：“嗯……你們二位是？”

姜姝尤這才想起薛楚還不知道面具之事，與謝尋微對視一眼，二人頓覺有趣，咯咯笑了起來。

薛楚提着一手的東西，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湊近了觀察她二人良久，才恍然大悟道：“你們、你們……畫皮了？”

他搖搖頭，歎了口氣。

“不對啊，一般不都是化成美女佳人嗎？怎麼你們這個……難道是附身？”他放下手中的菜，自己又口中念念有詞道：“我從前聽過一則傳說，九尾靈狐可以附身在他人身上，據說商纣王的妃子蘇妲己便是狐妖附身，書中曾寫道‘妲己烏雲堆鬓，杏臉桃腮’，和你們這也不像啊，不過江陵府傍水而建，這附近再怎麼說也不應該有狐妖啊……”

他自己低着頭，一邊擇菜一邊絮絮叨叨念叨着，忽地停下手裡的活，“哎呀”了一聲，繼而便說要找城西那個搖幡蔔卦的老道士去驅驅邪。

姜姝尤有心吓他，悄悄繞到他身後，用手中蒲扇輕輕敲了敲他的肩膀，幽幽地開口道：“小少年，三更半夜你這是要往哪去啊？”

薛楚身型僵硬了一瞬，隻“啊”了一聲便被姜姝尤及時捂住了嘴，“别吵，是人不是鬼，小雀兒還睡着呢。”

薛楚張了張嘴，沒再喊出聲，他轉過頭眨巴眨巴眼睛，視線在姜姝尤與謝尋微之間轉了幾個來回，轉過身就掄起葫蘆水瓢朝姜姝尤比劃去，姜姝尤拿着蒲扇左躲右閃。

薛楚一個轉身，搶先坐在瘸腿的小木凳上，問道：“這東西你們在哪搞來的？這麼吓人。”

謝尋微見他二人打打鬧鬧，不由得也露出幾分笑意，她自小幾上取過一張薄如蟬翼的藥膠面具，展示給薛楚看，“是姜姐姐用藥汁做的，貼在臉上便猶如脫胎換骨般，神不神奇？”

薛楚接過面具在手中反複摩挲一番，感歎道：“真是恢詭谲怪、巧奪天工啊！”

姜姝尤喝了碗水，道：“算你小子有眼光，要不要來一張試試？”

“我就不必了吧，小爺我這張臉俊美無雙，這江陵府上至老乞丐、下至小乞丐，哪個見了不誇一聲‘好’字。”

薛楚頗為得意地挑了挑眉。

姜姝尤“啧”地一聲，笑罵道：“薛小爺在乞丐堆兒打滾兒的本事确實不容小觑。”

聽她打機鋒，薛楚也不惱，借着燭火，他又仔仔細細觀察了一番面具，忽地正色道：“不過你們若想借助這個面具混進溪谷山莊并暢通無阻，恐怕還是有點難度。”

謝尋微與姜姝尤對視一眼，姜姝尤當即關了門窗。

三人圍坐在泥爐旁，謝尋微自懷中取出葉秋棠的玉環，放在燈下，又拿起了菜葉，學着姜薛二人的樣子掐根去尖再統一放到一個小竹編籮筐裡。

言簡意赅道：“昨日我拿到了葉小姐的信物，憑借此物可在溪谷山莊内任意通行。我已同葉小姐商量好，不出五日，溪谷山莊必定會以‘驅邪避祟’的名義請戲班子到山莊跳傩戲。眼下并非年節，江陵府中唯有江大人家請的傩戲班子符合溪谷山莊的規制，我想通過這個傩戲班子混進溪谷山莊，可有什麼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