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葉小姐還有位兄長,單名一個‘止’字,表字是為‘停舟’,正值弱冠之年。此子亦是人中龍鳳,幼即孤身前往南海俠客島學劍,如今大抵也有十餘載。”言至于此,姜姝尤的眼中閃過一抹亮色,“哎!聽說葉公子近期因葉小姐同馬幫主的婚約一事,已快馬加鞭趕回江陵,應是不日便到,既是在俠客島學劍,那麼他應是知道無妄山的确切所在之處。”
謝尋微重新将視線投向不遠處的馬車方向。
軟紗帳幔被輕輕挑開一半,淡水般的日光便趁機悄然流走進去幾寸,日光浮動下,隐約可見女子端坐車中,小巧精緻的臉一半露在光下,一半隐于車中。
光影錯雜時,日色将其飽滿的額頭、微微上翹的鼻,以及微抿的淡色唇都勾勒得恰到好處,美中不足的是女子大抵因心傷而兀自垂淚過久,以至于眼下尚且可見一片青色陰翳與行行淚痕,使得少女本該有的稚嫩與靈氣均已然失卻一半,整個人看上去都憔悴不已。
葉秋棠探出頭,似乎和侍女耳語了幾句,又将鬓發攏在而後。又有三兩人步履匆匆列于車前,端盆為其盥洗淨面。
謝尋微望着葉秋棠的方向一言不發。
早些年她也并非沒有被談及過議親一事,甚至可以說,壽陽郡主的身份帶給她的不單單是鐘鳴鼎食,更是王朝政治上聯姻的工具,曆朝曆代的皇室女子皆是如此。好在她年紀尚輕,且有皇祖父寵愛,議親都被以此為由一一回拒。而倘若再過幾年……
她的目色暗了暗,一刹那臉上掠過無奈、擔憂、憤怒等複雜交織的神色來。
無論是何種緣由,都不應将女子的命運貿然捆系在姻親之上。
旋即她深吸一口氣,将晦暗難明的心緒盡數捱卻,問道:“那今日她們這是要去往何處?”
姜姝尤道:“依照江陵風俗,問名納吉前,女子要到寺廟祈拜一次,以求神仙保佑,姻緣美滿、嫁得良人。瞧着此行方向……應是據此最近的龍華寺。”
龍華寺。
謝尋微心生一計,當即問道:“距此多遠?可有近路?”
姜姝尤飛速回想一番,答道:“若走此路,車馬還需兩刻,純靠腳力,隻怕要走上一個時辰。不過林間有條小徑,直通龍華寺後山,車馬難行但人可攀援而上,若是速度稍快,或可隻需一盞茶的工夫。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此路幽寂森森,盡皆怪松懸結,石鋒撩人,人迹絕至。且不說路途艱辛,便是蟲蛇鼠蟻,亦是不可不防啊。”姜姝尤将小雀兒往懷中攬了攬,擔憂道。
謝尋微頓時會意。
她看了看葉秋棠的馬車,又看了看小雀兒,道:“我們分頭行動,你與小雀兒走此路,先到江陵。”
姜姝尤一把抓住謝尋微的衣袖,“怎可讓你孤身犯險?如今四處都是官府通緝,你要如何躲去。不如我們先一同到江陵落腳,再從長計議。”
謝尋微思量再三,仍道:“阿姊不必擔心,我已有另有打算,為今之計必得先探聽出無妄山的具體所在,才好做計議。”
她心裡打鼓,面上卻一副輕松樣子,拍了拍姜姝尤的手以示安撫,“況且你不是說溪谷山莊遺世獨立,官府之人亦是無帖難入,說不定這一行還是躲過追捕的好機會。”
姜姝尤一臉憂色忡忡,她心下了然為今之計隻有如此铤而走險,謝尋微才能有機會順利脫身,她立刻解開行囊,掏出一堆小瓷瓶,一股腦全塞給謝尋微,“這是傷藥,外敷使用,這是止血藥,要内服,這個是迷藥,還有這個、這是我配的癢癢粉,溶在水裡無色無味,喝進腹中奇癢無比……”她翻了翻包裹裡的衣裳,又倒出一瓶丸藥:“這個是靜心丸,含在口中可保持清醒,這些你都帶上。”
謝尋微眼裡閃過一絲猶疑,繼而接過三五瓷瓶揣進懷裡。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她不去追問姜姝尤為何備有這些藥,當務之急是趕在葉秋棠一行到達龍華寺之前先行入寺。
她道謝一聲轉身便走。
姜姝尤卻又一把拉住了她,低聲道:“急昏頭了,我還沒給你畫地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