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解決得很順利,但四個人回到家裡時也已經到了深夜。
洗碗池裡的碗還沒有刷幹淨,陽台外挂着的衣服也沒來得及收回,甚至總路過這兒的流浪貓都已經不耐煩地離開了。
但諸伏一家今晚沒心情做别的事情,都早早地休息了。
工藤新一雙手背在腦後,躺在諸伏景光旁邊,看向窗外。窗外的月光溫柔而甯靜,映在他鏡湖般的眼眸裡,折射出星光般的潋滟。
【新一?睡不着嗎?】
「有點吧,還行。」工藤新一微微閉上眼,「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來收取代價。」
【這不就來了……咳,因為世界法則得确認新一你拯救的事确實已經完成——剛剛收到消息,外守一認罪伏法,所以就需要新一兌換鞏固器了。上次也一樣,是世界法則确認了警方從人販子口中得到了人口販賣産業鍊的線索之後,才讓新一兌換的。】
「所以呢?這次是什麼?」
系統:【這次新一挽回了諸伏英拓和諸伏加奈的生命、避免了諸伏景光十幾年的心理陰影,間接抹除了十幾年後另一個小女孩被綁架的案件和一起爆炸案。又因為本次事件與世界主線有一定關聯,因此……】
【本次的代價是,48小時的“PTSD症狀放大”。】
【另外,這次是計算睡眠時間的。】
工藤新一“嗯”了一聲:「什麼時候開始?」
【很快,】系統欲語還休,又實在忍不住,【新一你……有PTSD的嗎?】
要不然,這次的代價怎麼會是放大PTSD呢?
「是有一點。」工藤新一承認道。
按理說,一個見慣了生死離合的偵探,是不會那麼輕易就患上創傷後應激反應的。因為他經曆得太多,能震懾他的事情就少之又少。
可是陌生人、一面之緣的被害人的死亡和悲劇,與他自己親朋好友的受傷、離去給他帶來的影響是完全不一樣的。哪怕他被冠上“救世主”的殊榮、是所謂貫穿組織的銀色子彈,也不能免俗。
最後的“決戰”雖然隻有短短三天,但那其實隻是攻破組織總部的最後一戰罷了。在那之前,這場生死之局早就暴露了它殘忍的面目。日本公安、警視廳、FBI、CIA、MI6……衆多的紅方勢力為了那一個目标前赴後繼。大半年的糾纏混戰裡,不知有多少鮮活的、熟悉的面容,下一秒就慘淡收場,有的甚至面目全非、無處覓蹤。
他眼睜睜看着他的戰友、前輩們一個個倒下,那麼多人為了保護他、為了讓他能走到最後擋在他和危險中間……這讓他怎麼能釋懷!
「開始吧。」工藤新一苦笑了一下,伴着系統“開始計時”的聲音陷入了夢境。
啊,又是熟悉的地方。
工藤新一明白自己是在做夢。他感到身體輕飄飄的,跟着夢中——記憶中的江戶川柯南一起潛入組織總部。
都到地下室了啊。工藤新一心想。也就是說,此時瑪麗女士、茱蒂老師和降谷先生都已經相繼犧牲在組織總部了。他身邊隻剩下了赤井秀一一個人。
最後的兩枚銀彈……貝爾摩德可能真的學過預言吧。
PTSD的夢境觸發也是有條件的,大多都是工藤新一今日想起了什麼、看到了什麼,夢境就盡責地給他重演一次他記憶閃回中的畫面。
工藤新一今天看到了誰的危機?
當然是被外守一推倒在地的諸伏英拓。
當時,工藤新一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其實在他看到諸伏英拓仰面向後倒去的時候,那個畫面裡的諸伏英拓一瞬間就和前世的赤井秀一重合了。
就像他夢裡将要顯現的這樣:赤井秀一戴着标志性的針織帽,穿着他那身黑色的套裝。他手裡緊攥着沖鋒槍,護着江戶川柯南一路殺進地下室——烏丸蓮耶确實神經質又多疑,組織總部的核心地下室被他修得好像一座布滿機關的墓穴。
空氣中滿是硝煙和血腥的味道,FBI的王牌先生穩定着呼吸,警惕地走向地下室的盡頭。他們兩個誰都沒有說話,江戶川柯南也舉着一把貝雷塔,朝最後的關卡進發。
中間的幾番激戰工藤新一其實有點記不清了,不過他記得那一幕——原本昏暗的長廊驟然亮如白晝,一枚子彈從赤井秀一肺部的右下側沒入,又帶着血花從他的背部穿出。赤井秀一就和諸伏英拓一樣,身體朝左側傾倒,左手肘先觸地……
記憶由此開始變得模糊,他隻記得身受重傷的王牌先生仍然幹脆利落地和他打着配合,解決了通向Boss密室的最後幾個障礙……夢境再次穩定時,已經變換到了赤井秀一癱倒在密室門口的樣子。
“Boyya,”他的左手顫抖着搭上江戶川柯南的肩膀,墨綠色的、一向冷淡而銳利的眼睛渙散飄忽,“雖然不是很恰……咳,恰當……但boyya,你是我們最後的歐若拉*……”
不!不要!别這樣——
“我們……一直在你身後,bo——boyya……”赤井秀一的聲音越來越小,唇邊咳出血液,“隻差臨門一腳……你最在行的……”
赤井秀一的手從柯南的右肩滑落,摔在了地上的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