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當初本王離家時,尚不足弱冠,你那時還是郎中。夜宴時候我回宮一回,發現你已經是尚書了。我父王本就閑散,我變成如今這般、不過是子承父業。”魏屠蘇兩手緊緊抓着膝蓋。他跪坐在地上,望向李尚書的眼神一步一步、變得冷硬堅毅了起來。
最終李英與魏屠蘇交換,倘若魏屠蘇能幫他上殿、走上一遭,李英就放魏屠蘇出去。魏屠蘇和抱竹雖覺得此中有詐,但倘若不将計就計,自己今晚恐怕就被李英關到不知哪兒去了。所以第二天早上,魏屠蘇戴了王冠、穿了四爪龍袍,照常去了宮裡。
“世子殿下,您終于回來了啊。這些年老奴也不知道您去哪兒了,但是您終于回來啦。”宮裡内監的聲音緩緩穿過長長的回廊。魏屠蘇和抱竹一前一後,迎面朝着那位穿紫紅衣裳的内監走去。隻見遊廊四處,一盞一盞的挂着金絲鳥籠。
把鳥籠和房垣統統栓挂在一起的,隻有幾彎薄薄細細的鈎子。彼時有微風穿廊而過,那些金絲鳥籠便紛紛揚揚的開始晃動。内監與抱竹見面以後,不知湊在一起稀索的交頭接耳些什麼。彼時的魏屠蘇落了單,便忍不住走到檐下、觸了觸其中的一件籠子。
籠子裡的那隻鳥有着顔色至純的、煙青色的翅膀,還有長長尖尖的鳥喙。見魏屠蘇的手冷不防地伸過來,鳥兒仿佛受了驚、不停撲打着翅膀觸擊着籠子,用鳥喙啄起他的手來。彼時魏屠蘇的耳朵裡被肆意鳴響的風聲占滿——微風吹起鳥籠,使得鳥兒感到驚詫。
魏屠蘇的手被鳥兒啄的生痛。他亦受了影響,往後直退了幾步。
“是灰喜鵲!”他喊。
瞧着籠子裡鳥兒的模樣,分明同雲京城天空上飛着的、所有喜鵲并無兩樣。林林總總一共瞧起籠子裡所有鳥兒的模樣——那分明是一群灰色的喜鵲,是一群并不屬于樊籠裡的、原本自由自在的,飛翔于天空之上的野鳥。
魏屠蘇不禁想起從前的日子裡,姑母雲鶴同他講過、自己最喜歡灰色的喜鵲。那群宮人興許是為投雲鶴的所好,才将灰喜鵲一個個抓起來的。可到如今,魏屠蘇竟然忿忿不平地覺得、自己本是野鳥,被李英半途逮了個正着、現在徹底抓回籠子裡來了。
眼下雖然時局動蕩,内憂外患,可文英殿裡舉行的朝會依然每日不減。永羲與雲鶴像是兩尊大佛,簇擁着雲瑤這一尊小佛,倘若三人還在、便可以震懾中央。身穿紫紅朝服的李英擠在同穿紫紅的各路臣子之間,手拿笏闆,眼神遊離地左顧右盼。
殿裡的人們仍舊密密麻麻的聳立着。李英略略踮起腳尖,才将将發現對面的人群之中、有一位身穿青色衣裳的男子出列了。身穿青綠色圓領袍的男子一下子叩跪在地上。他先是頓了好一會兒,才道:“攝政王殿下。如今臣有一問,恐怕會危及陛下,不知……”
“無妨,你随意說。”
“今我朝外患愈顯,内有黨争頻頻、無法能解。可是主君年幼、尚且無力,又是女主,恐怕有違我朝自文祖以來所确立的舊綱。今我朝雖禮崩樂壞,可主君年幼乃是事實。所以臣建議……立嫡立長,立男立壯,推舉先帝之親子侄雲親王世子雲靖為皇帝。”
“殿下,臣附議!”
待那男子話音剛落,李英便健步如飛一般、撞開面前堵着的一群人,忽然一下沖了出來。他咣當一聲跪倒在地,随即一口咬定般地說道:“臣附議!若是放任幼主當道,則北人南下、倘若為時已晚,國将不國啊……”
“倘若為時已晚,則家将不家、國将不國啊,殿下!殿下——”李英放聲大喊。
趁着李英跪下身來狂喊的間隙,門前的内侍也發出了一聲尖叫。内侍的喊聲向來尖銳、也向來特别,既不像一般的男聲、也不像一般的女聲。如今看來内侍的聲音,又像是在半暗半明的大殿裡,突然傳來的一聲難得的雞鳴。
“李英,你少在這裡信口雌黃!”有個聲音聽起來洪亮又英氣的男子突然間開口了。打那男子一開口時,說話的語氣便叫人不寒而栗。李英聽時戰戰兢兢的直起腰杆,偷偷轉過頭來、盯緊了男子——遠遠望去,他卻發現那男子竟是他如今最想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