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一邊喊着,一邊同打火把的那四個人一道走着。這下他們便一貫朝甕城南邊、雲凰城裡的方向走去了。當四根火把的光影照在灰秃秃城牆上的時候,灰色的牆上便會泛出一點好似燒紅了的影子。五個人在一大片牆根中走得飛快。
這天晚上好像注定要經曆一場鏖戰。叛軍兵分四路圍上了雲凰城。原本灰色的城牆被一群火把照得顔色通紅,就連城樓的影子也盡數浮現了出來。城牆面前展着數不清的旌旗、立着數不清的騎兵,騎兵的身下暴露着無數條馬腿。
雲凰城南門永晖門的城樓上,站着一位身穿青色衣裳、頭戴銀色短冠的男子。那男子與城下領兵而來的主将隔得遠遠的、面面相觑,随後朝那主将喊道:“我不管你姓什麼!你們既不是祝王殿下的人了,就應該把馬前的朱紅旗扯下去、換上你們自己的旗!”
“我用不用朱紅旗,換不換朱雀旗,與你們北邊的人有何幹系?你們北邊的人就應該老老實實待在北邊,不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淨管我們南方的閑事!否則的話,我管你到底是北邊的人還是南邊的人,凡是擋我們都督大業者,統統一律絞殺、不留情面!”
“如今的南境早已是我司李常都督的天下……祝臨淵等狗賊想要苟延殘喘也是沒用的。至于那個姓祝的王爺……他早已經是過去之中的過去。他怕是已經和他那心愛的海上明月樓一起玩火燒死啦!”
朱紅色的旌旗高高屹立在無數密密麻麻的人影、馬腿之間。彼時夜裡的風卷起紅色的旗幟——那上面繡着的、醒目的金色展翅的朱雀,頓時映入了城樓上男子的眼簾。彼時的城樓底下,那些騎兵的喊聲便如同浪潮一般、此起彼伏,一聲更比一聲高。
“但願那個王爺已經死啦,我們是來找祝臨淵讨債的!殺啊——”
青衣男子轉過身,隐匿到了城樓裡去。霎時間,無數形容枯槁的怪鳥自城裡飛出來,嘩地一聲從天而降。怪鳥的翅膀遮天蔽日。所有飛出來的鳥都嘎吱嘎吱地叫着、又突然一下猛地紮向低空,讓人覺得仿佛遇見了鬼怪。
那些騎兵遠遠看見了怪鳥,紛紛丢盔卸甲、像怕了事一般朝将軍喊道:“蝙蝠啊,有蝙蝠!将軍,前面有蝙蝠啊!好大的蝙蝠!”被形容做蝙蝠的怪鳥伸出鋒利的爪子、紛紛落下,将馬上的許多士兵擒起來、盡數帶到高空去了。
被帶去高空的士兵四肢朝下,像一隻隻落水的貓兒一樣、手腳撲騰着掙紮。在那些被擒住士兵裡面,縱使有曾經萬夫莫敵的壯漢,此刻也統統發出了一聲聲狀似慘烈的驚叫。方才還在義憤填膺的喊着話的将軍,如今卻隻想策馬揚鞭、趕快順勢逃走了。
那些形容枯槁的鳥兒仿佛與虎豹豺狼無異,把他的士兵叼起來、一叼一個準,看樣子仿佛是以人為食的——那位将軍一面握緊缰繩,神經質一般的狂抽起馬背、向前奔去,另一面又顫顫巍巍地在心底不安地想着。
将軍騎着馬往永晖門南面的方向奔着。彼時一群怪鳥在他的身後追逐。将軍心頭不肯作敗,于是一面飛快的向南趕着馬,另一面又時不時回過頭去,看了看身後被怪鳥叼着的、已經七零八落的他的士兵。他默默的瞧見事已至此,便逐漸開始感到後怕了。
彼時的他已經趕到離永晖門有些遠的地方了。他以為怪鳥不會再向前追他,于是便停下了馬、調轉了馬頭。他像是強撐着最後的氣運一般,對永晖門前的士兵遠遠喊道:“我們都督的大業豈是可以叫蝙蝠耽誤的?管他什麼蝙蝠不蝙蝠的,殺就是了!”
“弟兄們,管他什麼蝙蝠不蝙蝠的,殺……”霎時間,空中飛來一隻渾身都是木頭與鐵制成的,會扇翅膀、會動嘴巴與爪子的大鳥。那隻大鳥蜷縮起鐵做的爪子,便能擒住将軍的肩膀、把他整個人從馬上不依不饒的帶起來。
将軍原先以為自己還在馬上、想要掙紮,卻發現那隻鳥已然把自己的身軀連根拔起。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分,已然被死死擒在半空中、再沒有了掙紮的餘地。至于他的馬與原先看到的那些林子,早就化作他在空中俯瞰地面時候的幾個小點了。
機關鳥在這一夜裡巡遍了城内和城外。冥家的人幾乎沒有費兵卒,便把披着十三城軍的外殼、看似以假亂真的叛軍擊敗了。叛軍的統領這下以為雲凰城内有鬼祟,是上天不助他們占領雲凰。再或是祝王不見了、雲凰城看似無主實則有主,是他們這般惹得天怒。
這些有關“天怒天怨”的故事,後來傳進了冥家南下的人裡面。果不其然,所有南下的人們都對這樣的故事嗤之以鼻。那些軍人不通機巧,便以為是上天發威、叫他們滾出雲凰——如此這般想來,實在是太叫人覺得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