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很快就會出鞘吧,興許一輩子再也不會出鞘了。可寶劍一旦出鞘,見了血光,也就沒有了收回的餘地、也就不想要有收回的餘地了。
馬上便要到秋菊宴一年一度的時刻了。每年谪仙宮裡的秋菊宴,人們不光是賞菊,還需做投壺、欣賞與園中菊有關的插花。往年雲鶴不喜歡人多的活動,也自然不會喜歡投壺。至于後面獻上的插花之類,令雲鶴屢見不鮮的款式大多平平無奇,所以後來她也逐漸看膩了。
侍郎王武與同僚一起擠在長桌子前。他們方才大飽了一眼镏金門拉開之時,長公主戴着滿頭珠翠走出來的模樣。此時二人正在桌子前痛苦的周旋。那同僚顯然是王武的下官,打算借用王武侍郎的名頭,同長公主至少搭上一兩句話。
幸好今日王武穿了件青藍色的官服,雖然沒系以往鑲金的腰帶,但好歹樣子像是個朝廷命官。他與同僚二人遠遠的望着宮殿屋檐下,那披着白色鬥篷晃來晃去的苗條身影。他心想着,如今也是沒辦法了。
他長跪在谪仙宮的那些日子裡,亦不曾見上過長公主一面——事到如今遠遠見個樣子也是好的。正當王武與同僚躊躇之時,有個穿青色衣裳的男子突然擠至雙耳銅壺前,對着長公主遠遠作揖喊道:“微臣要請長公主殿下解答一個問題!”
“微臣請問,究竟是尋求眼前幸福抛卻道義的好,還是堅持永恒道義、哪怕将眼前的幸福損毀抛卻也無所謂的好。請長公主殿下解答。”
雲鶴從來未曾想到,這也許會是泛泛之臣的男子竟會問她這樣的問題。此時的雲鶴不單瞪大了眼睛。她的心中因某一件事情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從而泛起層層革命式的漣漪。那些漣漪在她的心頭徹徹底底響了起來。
這時候的雲鶴強壓住内心四起的沖動,依舊朝表面擺出一副一闆一眼的表情,于是向那男子解答道:“這位卿可曾聽說過一件事?選擇堅持自己的人,所面臨的外在是轉瞬即逝的。外在的一切浮名、享樂、無關的感情都會消失,唯有道義才是永恒。”
雲鶴的話音剛落,四周的園子裡便再無人出聲了。雖然前來園子裡賞花的大多都是有頭有面的人,可他們也大多畢竟是做不到舍利取義的——既然如此,那便隻有以沉默來質疑長公主了。
雖然劉言方才被那青衣男子擠到了一旁,可他畢竟還處在青銅雙耳大壺的不遠處。他現在就默默站在那位青衣男子的背後。劉言雖然徹底堅守了道義,可他曾經背離妻女而去,大抵是心存愧疚的。因此長公主所謂舍利取義,劉言打心底不知道該堅持還是反對。
他隻愣愣的看着微風拂過桌面,使得織錦的桌布略微飄起。他怔怔地盯着那樽青銅雙耳大壺,不知是為了逃避方才的問題、還是僅僅發着呆。正當劉言在一旁發呆之際,投壺活動馬上開始了。
此時大批大批的人群開始向中間的長桌子處湧來。劉言一個趔趄向後退去,于是長桌子與銅壺都消失在他的視線外。映入他眼簾的隻有大群大群湧現的人。有個穿桃粉色衣裳的小姑娘在人群中浮動着身子。劉言在一群人中模糊瞧見那姑娘的身影。
那姑娘雖然年紀小的出奇,但她好像不嫌棄這裡人多。她究竟是來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