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外,假山連着那枝海棠的影子在細雨的籠罩下變得模糊不清。阿弦一行人倘若要回到後花園外的屋裡去,則那塊假山旁是必經之路。于是一行人想也沒想便徑直往假山旁走去。
待阿弦經過假山旁時,擡起頭向四周環繞着望去。他除了一開始望見雨打海棠外,另在邁着步子往前走時,瞧見了被假山石遮住的、某個露出半邊的青色的影子。阿弦見了那青色的影子開始覺得不對頭。
阿弦伸出手,叫阿岚、侍從二人皆打傘往後靠,而自己則隻身一人拿起淺赭色的雨傘,踮起步子輕身向前。他獨自一人靠近了假山,又探頭望進了假山洞裡,方才望見了躲雨的水鸢。
阿弦道:“冥姑娘,你在這兒躲雨多久了?”
“不久……你有傘嗎?我雖然身上沒有幾處淋濕的,但是我身上還帶着有圖紙呢。你要是有傘就好了。”躲在假山裡掩着身子的水鸢身形微微弓着,雙腿微微夾着,仿佛衣擺裡面藏着什麼東西——據她方才的話講大抵是圖紙。
水鸢一隻手扶在腿上、似乎在按着什麼東西,另一隻手緩緩扶到了假山邊上。她的臉龐自假山的空隙裡斜側着伸出來,一雙眼睛正迥然有神的盯着阿弦。
打傘湊過來的阿弦見水鸢的臉突然從假山裡猛地浮出來,頓時在心中覺得不可思議,又在腳上狠狠滑了一道。阿弦心中的顫抖随即帶來的便是腳底滑坡的噩耗。他的整個腿腳連帶身子順着腳底的山石向後滑去——幸虧他扶及時扶住了假山壁,否則他便會連人帶傘翻在雨裡。
阿弦猛捏着傘的手此刻青筋暴起。他将強撐着的傾斜的身子捋直,方才又邁回了假山旁。他将自己的傘單獨伸向水鸢,朝假山縫隙裡輕聲喊道:“冥姑娘,我有傘。”
“你有傘就好……”水鸢将身子背過阿弦,之後便将從前塞進衣服裡的圖紙拿了出來,又趕緊面向阿弦道:“你要有傘那就沒事了。我今天出來本是要作圖的,因此帶了圖紙。我淋濕了沒有圖紙淋濕了要緊,但是也要緊,因為會生病。”
水鸢說話的時候像是在嘀咕。她滿心滿眼都望在圖紙上,隻有一絲餘光瞥見為她帶傘來的阿弦。水鸢覺得他即使良心為自己帶傘來,自己也不該多接觸這個千人千面的怪人。因此她隻好先承接他的好意,再把心思放回自己的事情上。
水鸢拿着圖紙出了假山。阿弦在假山口打着那把淺赭色的雨傘等着她。等到水鸢一出來,她就來到了淺赭色的雨傘下。她想刻意與阿弦保持距離。因此傘下的兩人并未靠得太近,而是之間隔着一道細長的傘柄,供阿弦一人自己拿着。
打傘的阿弦與傘下的水鸢在雨中走着。傘外的細雨濃密,雨聲聽着淅淅瀝瀝。阿弦在朦胧的雨中漸漸的慌了神——他忍不住望向與他之間隔着一個傘柄、在他看來卻隔着一個世界的水鸢。水鸢的臉被垂髻死死遮着。
她是不願意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