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喜實在忍不住了。
索性眼一閉心一橫,帶着哭腔向孫著喊道。
“師父,陛下已有明旨!令承安南下柳堤,代表朝廷探望後裕王爺,明日就要啟程了!”
“什麼?你說什麼?”老者笑容還僵在臉上,眼神呆滞木讷。
似不可置信般看向承福,想要尋個答案。
對方重重點過幾下頭,掩面落淚不語。
承安不等其訓問,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邊叩頭邊感激師父,多年教導養育之恩。
孫著渾身顫抖,以手點指面前承安。
急痛攻心道:“你還這麼年輕啊……為何要……要……”話沒說完,便被哽咽帶起陣劇烈嗆咳。
三個徒弟急忙上前,拍背的拍背,順氣的順氣。
承安仍舊跪着,倒了杯茶奉與師父。
孫著哪有心思管自己?
連擺手帶搖頭,拼命拒絕。
攥着承安的手,直暴出道道青筋。
“你、你快起來……老身這就去面見陛下,求其收回成命、更換人選……”說着站起身來,邁步要走。
“師父,陛下辰時就出宮了!”還是承喜手快,一把拉住老人。
承福亦跪地哭道:“師父,承喜與我二人,早去求過願代承安一行……”
“陛下隻說,此舉乃其自願……除非說服承安,否則聖旨已下、萬難更改……”
孫著跌回椅子裡,不由悲從中來、老淚縱橫。
沒了神的眼珠,一一掃過承喜和承福。
責問聲斷斷續續:“你們既已知情,又、又常去奉先殿探望……為、為什麼,不早告、告訴我……”
承安見師父這般,亦是淚如雨下、涕泗橫流。
面對身為帝王的韓凜,他尚能做到不卑不亢、應對自如。
但當着自己視若祖輩的師父,跟情同手足的承福承喜。
小内監再沒了那份,從容與淡定。
他一個勁兒地磕着頭,泣不成聲請罪道。
“是徒兒……是徒兒求他們瞞着您的……陛下怕您擔心,也就答應了……師父,您要怪就怪承安一人吧……”
孫著此刻真恨不得捶他兩下,再拎着衣領扇幾巴掌。
可一觸及到承安,立馬又轉了動作。
牢牢抓住對方胳膊,心疼道:“我這一把老骨頭,多幾年、少幾年值個什麼……可你們,你們還有未來啊……”
承安抹過把淚,牽出個清朗笑容。
向着孫著說:“師父,徒兒不悔!像軍人一樣戰死沙場,是徒兒平生夙願!将來青史留痕,更不算白活一場!”
接過承福、承喜遞來的酒,承安雙臂打平緩緩奉與孫著。
老人猶豫片刻,方才接過。
屋中四人相顧無言,唯有淚水淋漓、千行不盡。
韓凜這廂,沒了孫著師徒追随左右,清晨率領幾名貼身侍衛,飛馬趕至衛信苑。
他不知道秦川在不在那兒,也不知道見了對方要說什麼。
隻是不願自己的存在,打擾到那場告别。
山高水遠,一去永訣。
何苦還要夾在其中,令幾人不得痛快呢?
好在前去傳話之人打聽到,今日乃飛騎營固定檢閱之日。
骠騎将軍正披堅執銳,巡視營中訓練情況。
韓凜記得秦川規矩,直在門口立了半日。
待正午時分,才着人入内通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