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當空,給曠野蒙上一層銀白。
光斑随着鱗甲翻動,閃爍出仿佛星點的亮。
馮初九轉轉脖子,接着對身旁幾位嚴陣以待、氣勢非凡的同僚道過辛苦。
“嘿,可别玩兒這些虛的!回頭啊記着請客就成!”靠得最近那人最先發話,惹來一片哄笑。
嚴飛陽面沉似水,盯着對面篝火旁映出的人影,心裡不停估算時辰。
雖說兩軍對壘距離不會太近,但大體分析辨别還是沒問題的。
火堆漸次熄滅,直到還剩零星幾點。
這當然是新軍計謀,想要借此麻痹其幾人。
就像自己顧忌對方人數衆多,他們一樣畏忌元老軍戰鬥經驗豐富,是而不敢輕舉妄動。
這第一場,其實就是兩方互探虛實。
讨得到便宜自然好,讨不到亦在情理之中。
不過對面着實不曾料到,嚴飛陽、孔毅跟馮初九,會如此先聲奪人。
又等了快三刻鐘,嚴飛陽終于将身體轉回。
朝左右兩側下令道:“開始吧!”
動靜不算大,聽來卻如刀鋒相接。
刹那間,金鼓雷動、大地震顫。
回聲之應漫山遍野,氣勢磅礴恢宏,直教天宮也跟着抖上三抖。
此時如果走近去聽,就會發覺一片攪天鬧地中,還夾雜着細碎的兵甲之音。
遠處傳來的集結号角,被何雲拿笑聲掩蓋了。
“哈哈哈哈哈,這招兒還真管用!對面果然亂了!”
“越是訓練有素,這招兒就越好使!”陶源聲調也大了。
沒辦法,軍鼓當前,誰還能斯斯文文說話呢?
火把陸續燃起,映進魏成陽眸子裡,宛若條翻飛舞動的火龍。
與周身熱烈格格不入的,是嘴角一點清淡笑意。
驟然驚吓與頻繁調動,最是耗人精神。
手段是損了點兒,卻勝在常用常新。
默數幾下後,魏成陽擡手止住擂鼓衆人。
原野轉瞬之間重歸岑寂,靜得仿佛鬼門關入口。
儲陳搓搓兀自耳朵,以抵消裡頭撕扯不停的鳴響,心下敬佩遠遠大過于驚喜。
敵衆我寡,第一步須得避其鋒芒,不交氣盛之敵。
然而若隻做到這裡就停下,依舊無法改變現狀。
一味消磨等待,輸家必是人少那一方。
所以才要想方設法調動。
隻要對方上了鈎,跟随自己設想做出反應,這盤棋就算開了。
人多勢衆固然是優點,但俗話講“船大難掉頭”。
動辄幾千兵馬來回奔走,積攢得疲憊與恐慌,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呵呵呵……”秦川真是越看越有興緻。
手裡緊緊攥着隙月,亢奮到連劍鞘都在抖。
“這一計,怕是還要來幾回!徹底擾亂對方心智,令其不得安生!”此景當前,他多想韓凜能在自己身邊。
一同見證飛騎營,又一次飛躍。
二月初二,造船工程與運河修繕同步上馬。
距離南北終極一戰,真是越來越近了。
快則明年入秋,遲則後年開春,華夏大地必将烈火重燃、烽煙遍地。
自己跟儲陳,終于要再見了。
第三次擂鼓時,對面響動小了許多。
正當何雲以為其疲倦已極,迫不得已陷入松懈的當口。
豈料三束火光陡然沖出,照亮衆人臉龐。
與此同時,一通鼓聲撼天徹地,自對面軍陣沖将出來。
無論速度還是力量,皆勝過前番數倍。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妙啊!”儲陳獨坐高地,忍不住擊節贊歎。
這開場白來者不善。
分明在警告對方,自己可不好惹。
幹打雷不下雨的東西,别再拿出來現眼。
“喲,真不賴啊!”何雲贊許地猛拍兩下大腿。
示意大家夥鳴金收兵,緩緩力氣以備再戰。
“陶大哥,知會弟兄們一聲,做好下一步準備。”魏成陽似無多少意外。
畢竟能進青羽的,哪裡會是等閑之輩?
如此雕蟲小技,不過為抛磚引玉罷了。
“呵呵,好!”陶源步子快起來,單看背影還以為是哪家毛頭小夥子。
武隐一向來去無聲。
當他噙着笑出現在嚴飛陽身前時,唬了孔毅一跳。
“所料不錯!趁着剛才那通亂,對面派出探子隐在暗處!就等馮初九他們動作了!”
聽罷嚴飛陽呼出口氣,接着坐下道:“那咱們可樂得清閑了,反正什麼也幹不了!”
孔毅跟着盤腿席地,哈哈一笑:“這麼多年了,你心思還是這麼缜密。”
嚴飛陽早已今非昔比。
有家有業、有妻有子的他,說起話來嘴皮子可是溜多了。
“不算計不行啊,這場演習咱們必須勝!”如果孔毅沒記錯,這還是對方第一次這麼熱血澎湃。
他略一颔首,神情亦凝重起來:“是啊!如果對面都拿不下來,匡論南夏疆土!”
暗處密探瞧見陶源帶人,将馬匹悉數牽至後方旗幟處,心下不由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