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舍五入,也算小小參與了一把這七夕熱鬧。
反正爹爹今日,是無論如何都抽不出精力管其他事了。
隻怕會把自己,鎖在書房一整天。
用如此孤寂的方式,來思念千裡之外的師父。
為不暴露行藏,師父一行自上路起便杳無音訊。
爹爹如何能放得下心呢?
别看他平日裡,盡力表現出如常樣子,尤其是當着小松。
可秦川發現,爹爹發呆的時間變長了。
經常一坐就是小半個時辰,雙眼望着前方出神。
發散開去的思緒,讓秦川逐漸平靜了下來。
畢竟自己的韓凜,還好好待在宮裡。
雖不得時時相見,卻可知曉其平安康健。
試問天底下,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呢?
而爹爹心裡,才真是熬着碗無人可說的苦藥啊!
不管多麼信任師父能力,也免不了思念惦記、挂懷擔憂。
可見愛情是這天底下,最公平的東西。
它能讓最睿智的人犯傻犯渾,也能讓最愚蠢的人開竅開悟。
全看你愛得多深、多絕、多虔誠。
伴着遠處書房裡傳出悠悠琴聲,天上太陽完全出來了。
秦川轉頭望着爹爹書齋方向,一聲慨歎随琴音散進風裡。
“當年自己,率領飛騎營出征北夷時……韓凜的心情,大概就是這樣吧……”
難怪。
難怪禮叔廉叔會哭成那般模樣,難怪師父當日會如此激動忘形。
原來,等在原地渴盼歸人的滋味,是如此苦澀難捱。
秦川站起身,對着日光伸了個懶腰。
接着沖自己念叨一句:“行了,開工吧!”
說幹就幹。
利落步伐,再沒了半分遲疑。
向着書房奔去的身影,也恢複了往日活力。
這回曬書,秦川沒有叫任何人幫忙,包括山雲和小松。
他想自己一個人,獨占這思念的時間。
先抱出來一摞,是擱在案上常看的。
有些翻的都已起了毛邊,打開時還能摸到以往折痕。
他捋着廊檐開始鋪,仔仔細細、一絲不苟。
秦川書很多。
從百家學說、六經三史、兵法地志,到詩詞歌賦、雜劇小品、民俗傳說。
可謂無一不有、無所不包。
要想都曬上一遍,這方小院還真得省着點兒用。
來回抱了幾趟後,額角慢慢滲起汗珠。
為不讓汗水打濕書籍,他隻等停下來擦擦臉、喘口氣兒。
借着這短暫停頓,秦川正巧瞥見了頭頂金烏。
誰知這不看還好,一看就又擰成了苦瓜臉。
“老天爺,怎麼才到巳時啊!”
鬥大的抱怨,幾乎要化作呼号,從秦川胸腔裡奔湧而出。
他不禁想着,白天已是如此難熬,真到了晚上可要怎麼好呢?
但發牢騷歸發牢騷,手頭活兒還得抓緊忙。
隻見秦川硬生生掰回聳拉着的腦袋,拖着綁了沙袋似的手腳,繼續翻晾起新運出的一摞。
聲音就是在這時響起的。
山雲站在自家少爺身後,語調中透着極不自然的顫音。
奈何秦川如今正魂不守舍,竟全然未曾注意。
“少、少爺,外頭有人找、找您……說是七夕佳、佳節,邀您一同出、出遊呢……”他硬着頭皮回禀道。
素日裡那股子伶俐勁兒,今日是一點兒沒用出來。
果然,秦川連頭都懶得歪。
隻擺擺手說:“不去不去!你幫我回了吧!”
這可讓山雲犯起難,就差跪下了磕頭恭請了。
“少、少爺,這話還是您親、親自回好些吧……您的朋、朋友,小的我哪、哪得罪得起啊……”
秦川仍是不肯回頭,隻斬釘截鐵道:“這有什麼?你就跟來人說我病了,身體不适,不能成行!”
“呵呵呵,原來秦将軍今日身體不适啊?虧我這一大清早,特地趕來盛情相邀!”語調親切,綻開在身後。
仿佛有什麼魔力般,把秦川動作都定住了。
“沒想到,竟如此不招待見!那我還是回去吧,免得白白受人冷眼,連個正臉兒都不肯給!”
一瞬間,秦川耳朵裡冒出了花,心裡長出了草。
泉水叮咚在腦海裡,敲打着每一塊喜悅的骨頭。
不得不說,那動作實在是太快了!
韓凜和山雲四隻眼睛加起來,都沒看清對面到底是怎麼回的頭,又是怎麼拉住的手。
“你……你……你怎麼來啦?!”歡喜到爆炸的心情,令秦川口齒不清。
隻一味死死攥着韓凜的手,眼底笑容如波濤般洶湧。
“怎麼?不行嗎?還是,不想見到我?”面對自家傻小子,韓凜再次手拿把掐幹起了老本行。
一說一笑一嘟嘴間,就将對方繞了個五迷三道。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秦川見狀,趕忙語無倫次解釋着。
手上更是越捏越緊,好像唯恐一個不留神,眼前之人再長翅膀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