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祝明這情況,最好再歇歇!”鄧禹見狀,匆匆回到桌旁。
邊安撫祝五叔邊說,“老老實實喝上幾服,鞏固鞏固!”
“這沒問題!沒問題!”老漢答應得痛快。
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一把拉過鄧禹,叫對方快坐下歇着。
隻是這一使力,竟連寸許都未能拽動,不由令老人納罕。
看着高高瘦瘦一個人,身上力氣怎會這麼大?
這可不是尋常家丁,該有的底子。
好在這會兒他腦袋亂。
疑問剛轉了半圈兒,就被别的事情分走了注意。
根本來不及往下琢磨。
安頓下鄧禹,老祝忙不疊向門口瞅。
邊張望邊嘀咕:“剛剛那孩子呢,怎麼還不回來?多虧他冒雨去抓藥,也不知淋着沒有!”
這人啊,還真不經念叨。
老者剛攥上拳頭,感歎着對方熱心。
吳漢那兒就推開了門,一面快走一面吆喝。
“來來來,藥來喽!”
敢情是怕店小二不留意,自己在下頭盯着熬藥呢。
他将藥碗擱在桌上,抖抖燙紅的手。
對着鄧禹說:“鄧兄,都是按你吩咐熬的,稻米也加了!”
對方點點頭,湊到藥碗跟前聞了聞。
随即道:“好,快給他喝上吧!不出一個時辰,就能退熱!”
“得嘞!”吳漢答應着,又想去端藥碗。
卻不料,被蕭路一個擡手搶了先。
眼見其将碗撥到自己這邊,對着吳漢叮囑。
“這些事情就交給我——你趕緊換身衣服、擦擦頭,暖和暖和。”
“嗐,才這點兒腳程,有什麼累的!”吳漢滿不在意搓搓鼻子,笑得很是憨厚。
“哎,你還是聽少爺的吧!”鄧禹拉住還欲說點兒什麼的年輕人。
曉之以理:“别好一個再病一個!這天兒啊,沒準兒!”
吳漢一想,的确是這麼個理兒。
果斷出聲應下,風風火火回房換衣服去了。
待他走後,蕭路才端過藥碗。
試了試溫度正好,出聲對賈複說:“幫我扶祝明起來,讓他喝上藥。”
“好嘞!”賈複答得幹脆,手腳更是麻利。
三下五除二,就扶起了祝明。
百十來斤壯漢擱他手裡,聽話得簡直就像棉花袋子。
加之蕭路耐得下心、沉得住氣,手上動作又緩又穩。
不一會兒,便把藥全喂進了病人嘴裡,一滴都沒撒出來。
此情此景,不禁令他回憶起,給儲陳喂醒酒湯那次。
自己還被少年“醉言無忌”,說得上不去下不來,尬在原地進退兩難。
想到這兒,蕭路悚然一驚——
不,不對!
自己這張臉,南夏并非沒人見過!
那個儲陳……那個衛将軍……
他不僅見過……還跟自己……說過話……
“少爺?陸少爺?”猛然慘白起的臉色,教對面賈複摸不着頭腦。
隻得再三喚着蕭路假身份,以此來叫回神智。
“哦、哦……”自知失态的蕭路,連忙眨眨眼。
盡可能做出副平靜樣子道:“行了,讓他好好躺着吧……過會兒,就能退熱了……”
瞧對方陡然變換的臉色,老祝隻當其深夜忙碌、體力不濟。
上前一步接過空碗,趕忙道。
“這裡有我守着就行!你們幾個跟着忙活這麼長時間,快回去休息吧!”
“再等等吧——”緩過精神的蕭路,用手蘸了蘸祝明額頭。
輕聲說:“熱度退下來,大家好放心。”
老漢本想再勸。
不成想剛開口,就跟滿面堆笑的小二撞到一起。
原是寇恂看衆人皆無睡意,下樓點了幾碗面并一壺姜湯。
叫大家吃了好暖身散寒,實在是用心。
換好衣服趕回的吳漢,跟着寇恂一起分起面來。
端至老祝面前時,還體貼補上兩句。
“大爺,您多少吃點兒!這兒還指着您呐!”
幾句話說得老漢又想掉淚,連連應承着往嘴裡扒面。
感謝言辭和在咀嚼聲中,怎麼也停下來。
待衆人一一吃過,再撤去杯盤碗碟。
蕭路起身走到床榻邊緣,一手摸着自己額頭,一手伸向熟睡之人,仔細感知起來。
果然,熱已經退了!
好消息如夜半升起的日頭,一下點燃了屋子。
幾人七手八腳圍攏過去,一面觀瞧祝明氣色,一面摸手搭脖子。
連聲道:“真的哎,真退了!這下可算放心了!”
随着人們刻意壓低的祝頌聲,老人家“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叩謝着蕭路等人救命之恩。
這突來的大禮,教衆人齊齊慌了手腳,趕緊彎腰伸臂去扶。
豈料老漢就是不肯起來,硬是朝着幾人磕過三下,才顫巍巍直起腰闆。
兩行清淚,在燈光下分外清晰。
“五叔,相逢即是有緣……”将老人扶到床邊坐下,蕭路俯身安慰着。
“出門在外誰還沒個難處?能幫一把就幫一把,您實在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