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對!
這個問題是“蕭路”問的!
至于“陸笙”,他不會這麼問!
似是看出對方窘迫,寇恂在旁低聲提醒。
“陸少爺,相信鄧禹吧!他那家傳醫術,我們都見識過!”
蕭路點點頭,随即恢複到“陸笙”身份。
跟着寇恂幾人,一齊進了老漢房間。
白日裡看起來挺敞亮的地方,此刻已被擔憂擠滿。
賈複配合着鄧禹,将油燈移到床榻旁。
好看清病人狀态與氣色。
誰知這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幾個時辰前還生龍活虎、有說有笑的年輕漢子。
此刻卻如霜打茄子般,縮在兩床被子裡。
冷汗涔涔、渾身抽搐。
合不上的嘴唇發着白,腦袋時不時抽動一下。
趁着鄧禹搭脈功夫,寇恂走出屋門叫來夥計,指名要兩樣東西。
好在那小二也是個熱心人,忙不疊答應着去了。
還說一會兒會直接送進房間,不必寇恂費心來取。
“虧得他素日底子好,能挺這麼久……”
再回屋時,鄧禹已經在開方子了。
“若換成旁人,這病怕是早就侵脾入肺,落下根兒了……”
老人家虛眯着眼睛,直往那張藥方子上看。
對于絕境之下仗義相助的幾人,老漢自是感激涕零。
可想想這天兒這道兒,不禁又發起了愁。
蕭路走至老人身邊,扶着其做到鄧禹對面椅子上。
開解道:“老人家,您放心……我這幾位朋友腿腳都很麻利……”
“是啊是啊,大爺!交給我,您放心就成!”
不等蕭路把話說完,吳漢就自告奮勇,從鄧禹手中接過方子。
看了眼屋裡點着的香,保證道:“它燒完前,我一準兒回來!”
出門時,正撞上前來送東西的夥計。
救命心切,兩人都沒擡眼看對方,錯着身兒走開了。
寇恂一面道着謝,一面将酒倒進碗裡。
拿過找來的大扣子,準備給年輕人刮痧。
賈複眼疾手快掏出些碎銀,直要往小二手裡塞。
哪知對方,無論如何都不肯要。
還說這治病錢他收了虧心,還是留着給病人補身體吧。
刮過痧後,年青人狀态明顯好了不少。
雖未能立時退燒,但至少不再抽搐哆嗦,能安安穩穩睡一會兒了。
寇恂抹了抹下巴上聚起的汗滴,笑容亦跟着輕松許多。
“老祝我這一把年紀啊,命裡就這麼一個兒子……”
望着平靜下的小祝,老人家開始了感歎與講述。
“他娘生完他,身子就遭了……可我想着,人家拼上命給我們祝家留下血脈,咱總不能對不起人家吧……”
說到此處,老漢又哭了。
“我們家世代經商……人人都勸我為子孫考慮,再娶上一房……可我就是不答應……”
“好妻難尋,好兒難覓……我就想守着他們娘倆,過這一家三口的日子……”
老人的淚,似乎總有着歲月賜予的魔力。
跟着這斷斷續續地念叨,蕭路看見鄧禹、寇恂還有賈複,都跟着濕了眼眶。
接着,老人歎了一聲。
顫巍巍指着,床上猶自昏睡的年輕人。
又痛又急道:“你說說,你要是在路上出個好歹……你爹我,還怎麼回去見你娘……她為了你,可是差點搭上一條命啊……”
嗆咳聲随着鼻音一并湧出,頂得老漢不由得捶胸頓足。
汗水和淚水糊在臉上,幾乎辨不出面目。
壓抑着心頭泛起的酸澀,鄧禹朝老人家交代。
“大爺,等祝兄這病好了,您還是得多勸着點兒他!年輕時一味貪涼,總會落下病根,到時可就不好治了!”
“哎……”老漢邊抹眼淚邊點頭,止不住向幾人道謝。
“老祝我在家排行第五,他們都稱呼我祝五叔……他叫祝明,你們隻管喚他名字就是……”
最後,還不忘添上自己姓名來曆。
算是對幾人,古道熱腸的感激與信任。
“大爺,藥買回來啦!”
新一輪痛哭還沒開腔,吳漢那比唢呐還亮的動靜,就穿透了門扉。
蕭路不自覺一瞧,那香果然還未燒完。
鄧禹先人一步,沖上去打開門。
顧不上說句辛苦,立即囑咐。
“把藥交給店裡夥計幫忙熬着,熬三刻鐘!倒出來前,往罐子裡抓把稻米!一定記着!”
“哦,好好好!我這就去!”這話多少令吳漢摸不着門道。
但本着趕早不趕晚的原則,還是急忙答應着去了。
轉回頭,鄧禹對上衆人面面相觑的眼神。
尴尬笑了一下,解釋道:“這招兒是跟我爹學的!熬好趕緊喝上,不出一個時辰準退熱,萬試萬靈!”
說到這兒,老祝恨不得給幾人跪下。
要不是蕭路連連擺手,寇恂跟賈複又在邊兒上攔着,還真不好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