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油燈倏忽而滅.
房間立時陷入漆黑混沌。
隻餘窗前一點亮光打在地上,好似某種無從瞑目的惦念與傾訴。
秦川摸黑走到床榻前,輕輕揭開被子。
他能感覺到,裡頭韓凜正背對着自己,将身體縮成一團。
沒有任何詢問,秦川選擇了相同姿勢躺下。
他明白,此時的韓凜,僅僅需要陪伴。
過了有多久呢?
沒有人知道。
黑暗中的沉默,似乎能遏止時間。
當那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啜泣聲,撞疼耳朵時。
秦川隻覺自己,已經老了一千歲。
該怎樣去描述那種哭聲?
秦川找不出适合詞語。
他隻是固執想象着,有水滴進了水裡。
哀哀戚戚、絲絲縷縷。
直到那水越積越多、越下越大。
像場被風刮着跑的雨。。
該往何處去,半點兒不由人。
“他真得好久,沒有這麼哭過了……”
秦川心裡想着,一雙手被自己攥得咯咯作響。
印象中,自兩人和好以來,韓凜就再沒發出過這種哭聲。
像是遭了擊、受了傷的獸類,彷徨而壓抑。
又把腦海中那個想法,使勁兒錘了錘。
他總算下定決心轉過身。
将手搭在韓凜,兀自顫抖的瘦削肩膀上。
無聲陪着對方,撐過一場場連綿不絕的嗚咽與爆發。
等待依舊漫長,如看不見盡頭的輪回迷障。
秦川手心裡的汗,泛起又退去、退去又泛起。
和韓凜逐漸僵硬的脊背一塊兒,殘存成了這間屋子裡,尚有變化的唯二存在。
就在心即将跟着手腳,一并涼下去時。
對面那具蜷縮着的身體,終于舒展開來。
輕輕落進懷裡。
很多時候,堅毅決絕的擁抱,有着比言語更加強大的力量!
秦川一手攬過韓凜,另一手摟住對方腰身,将人死死箍在胸前。
第一個吻,安放在了愛人發絲間。
那麼柔、那麼輕,像枝頭上剛剛開出的一朵花。
然而懷中之人,隻低聲抽噎了一下。
并未拒絕這份,渴望更進一步的小小試探。
第二個吻的位置,自然又低了一些。
來到韓凜白淨的額頭處。
當溫熱嘴唇,觸及到肌膚冰涼時,那巨大的反差,令秦川不禁不為一顫。
他有些害怕似的,拼命摟住韓凜。
同時,懇求般對着面前之人輕語道:“用力點……抱緊我……”
熱氣撲在眉心上,總算撫平了那道遲遲不肯退去的溝壑。
低如呢喃的應答聲,被韓凜擔在了秦川肩頭。
接着,他将手臂緊了又緊。
直勒到自己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而膠着。
就在這時,原本黑暗的房間,不知怎麼突然明亮起來。
撒在窗口的光,由先前三寸晦暗,蓦地變為一片銀白。
猶如自山上流瀉下的清泉。
是月亮出來了嗎?
還是因為眼睛習慣了漆黑?
秦川沒時間去想了。
他松開環着韓凜的手,慢慢捧起那張美豔出塵,卻飽經傷痛的臉龐。
把一個輕到不能再輕的吻,落上對方猶自閉起的眼睛。
眼角肌膚是那樣薄。
好像一不小心,就會碎掉似的。
秦川真是,連喘息都壓到了最低。
生怕打擾到那雙眸子裡,尚未來得及落下的情緒。
這回,他的吻并沒着急離開。
隻是非常固執地,流連在那片地方。
用一下下輕啄,銜走了每一滴因戰栗而落下的淚水。
就像太陽出來後,露珠一定會消失——
韓凜的哭泣,漸漸止住了。
取而代之,是某種低如蚊呐的絮絮輕吟。
若即若離、似雲似霧。
秦川的吻還在向下。
一路劃過濕漉漉的鬓角,和微微泛潮的臉頰,最後才來到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