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以最好的面貌,出現在澄兒面前。
但這份焦急期待,并沒有換來預想當中的心有靈犀。
窗戶上映出的另一個影子,才是驚動巫馬澄的真正原因——
隻見梨蕊抱着那盆,雲溪進獻的绛珠茉莉走了進來。
并不征求對方同意,一把便擱到了桌上。
拍打着手笑道:“娘娘今日氣色好,何不給這花也澆澆水、松松土,讓它也跟着樂呵樂呵?”
言語中,皆是小心斟酌過的溫柔。
巫馬澄将目光,從那卷根本沒看幾頁的書上移開。
順手撚起放在一旁的佛珠,喃喃問:“據兒那邊,怎麼樣了……”
聲音很空,像山谷裡卷過的微風。
梨蕊見其并無動手侍弄花草的意思,忙換上另一套說辭。
“娘娘放心,奴婢一刻前才去看過,太子殿下睡得安穩着呢!”
“嬷嬷們照料得很精心,禦醫也守在外間,不會出什麼事兒的!”
故意加快的語速,伴着上揚的音調,給人一種很踏實得活潑感。
稍稍驅散了,屋子裡的愁緒。
“你陪我,再去看看據兒吧……”
在梨蕊就要碰到澆花水壺的前一刻,巫馬澄出言打斷了她。
随即,一陣細響傳來。
窗戶上映着的影子,第一次顯現出了生氣。
梨蕊并沒馬上應允,隻是稍稍停頓了一下。
接着移過早就灌好的水壺,放在了绛珠茉莉旁邊。
這在主仆之間很不尋常。
若不是因為打小跟着巫馬澄,與其感情甚笃、情意深厚,梨蕊是萬萬不敢的。
可也正因如此,她才不願看着自己的主人,整日陷在愁苦與恐懼編織的網中。
連呼吸都快要忘記。
好容易被帶動起一點兒的氛圍,眼看就要沒進寂靜之中。
幸而吳煜的聲音,及時出現在門口。
依舊那麼爽朗動聽。
“好啊,我也正惦記着據兒呢!咱們一起去吧?”
這突然插入的聲響,顯然是巫馬澄沒有料到的。
梨蕊看見,那張方才還清淡到近乎空白的臉上,瞬間就被一個笑容點燃了。
火苗雖不似從前旺盛,卻總好過沒有任何表情。
“嘿嘿嘿,瞧這外頭夜深霜重的,陛下還特意過來看娘娘,真是有心!”
她一面利落地行着禮,一面拿能想到的俏皮話,使勁兒往兩人中間塞。
一時間,口裡竟比手上還要忙叨。
“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滑頭了!”巫馬澄果然被逗樂了。
虛虛掩着面道,“外面大夏天的,蟬叫起來都沒個完,哪裡來的霜重馬滑?”
“是哦!”梨蕊見這招奏效,忙又浮誇了幾分。
輕輕拍打着自己腦門,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道。
“那外頭這麼熱,陛下忙完了政務還不忘趕過來,豈不是更加有心啦?”
說着從新擺正身姿,又行一禮。
“奴婢代娘娘,謝過陛下這份心意!”
“哎……”一聲嬌俏埋怨脫口而出。
巫馬澄臉上登時鋪開兩團紅暈,與年少時别無二緻。
吳煜不由得看到發呆,眼中險些彌漫出水汽。
他恍惚地牽過女孩,反複磨搓着猶自微涼的指尖。
關懷道:“要不要披件衣裳?外頭一直起着風。”
興許是看吳煜今夜興緻不差,又興許是剛剛的逗樂發揮了效果。
巫馬澄笑着搖了搖頭,梨渦嬌俏,綻開在兩頰。
“不用,有你陪着,我不冷。”
“好,那咱們就慢些走。”吳煜緊緊握住女孩。
像生怕弄丢什麼寶物似的,趕緊環在懷裡。
“走累了就告訴我,别勉強。”
“嗯!”巫馬澄輕輕靠了靠吳煜肩膀。
将那串佛珠,暫時交給梨蕊保管。
“恭送陛下!恭送娘娘!”梨蕊飛快接過佛珠,嘴上更是麻利。
差不多可以算是半送半催地,将那一對有情人推出了門。
出得殿來,果覺一陣熱風撲面,連花香都是燥的。
巫馬澄小聲咳了幾下,臉上旋即暈開一攤潮紅。
怎麼看都非正常之色。
吳煜盡可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幫她輕輕拍打着後背。
“我這身子骨,怕是好不了了……”
女孩兒對着吳煜,投去個歉意的笑。
拉過他虛攥的拳頭捧在手心裡,是說不出的溫存留戀。
吳煜扯動面上肌肉,竭力扭出個最溫暖和煦的笑來。
寬慰道:“别說傻話,你是前些日子累壞了,好生安歇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我聽孫禦醫說,據兒這病隻要夜裡不再發作盜汗,就無妨了。你看,這十幾天不是都好好的嗎?”
提起據兒,巫馬澄臉上流轉出慈愛的神色。
連眼睛裡的光,都亮了許多。
“嗯,這些天來據兒是好多了!夜裡睡得好,白天也愛玩愛鬧的。隻是我怕暑氣太大,不怎麼敢讓他出屋子。”
見這話題能調動女孩兒的精氣神,吳煜連忙捏住對方的手。
鄭重其事道:“所以啊,澄兒……你也一定能把身子養好!你還要陪着我、陪着據兒,一起走下去呢!”